“警铃协会前任会长谭笑宇把她的能力称为‘嵌入。’”蔡易说,“我们现在怀疑,罗清晨和谭笑宇儿子谭月阳在加拿大活动期间,可能利用‘嵌入’影响了断代史,甚至是隋氏某些重要成员的海域。”
冷硬的书桌上,趴桌睡觉的隋郁猛然惊醒。
他又做了噩梦。
落地窗外头的阳光,规矩地在地面上切割出明亮的方块。他盯着炫目的地面看了一会儿,感到头晕目眩。
梦的内容还残余着。他与一个怪物在路上跋涉,翻过山川,走啊走啊,一刻不停,像赶路,像逃避背后的追兵。但终点呢?他想不起来。
回忆梦中怪物的样子,骤然让隋郁反胃。他冲到卫生间吐出了胃里所有的东西,脑袋像针刺一样痛。海域并不稳定,精神力像被风暴影响的海面一样震荡。他靠在卫生间的墙上喘气。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噩梦,呕吐,头晕目眩,海域震荡,神经发痛。好像他的身体在顽强地抵抗着什么似的,总是不让他舒坦。但家中那位擅长处理海域问题的兄长却没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在镜前洗脸,隋郁看见了镜中自己的模样。他先是因为恶寒而皱眉,低下头才觉得舒服一些。
海森的弟弟道格乐斯推门走进来。
“你好了吗?”道格乐斯问,“我们要出发了。”
隋郁经常想不起最近的事情。哪怕是前一天约定好的,他一觉醒来也会遗忘,总需要人不断提醒。“去哪里?”他问。
“机场。”道格乐斯说,“你该回加拿大了。”
第123章
载着隋司、隋郁和道格乐斯的车, 驶向的并不是机场。导航的终点定位在一个隋郁没听过的大厦里。他问副驾驶座的隋司:“还要接什么人?”
隋司:“不是接人……啊,也算是接人。”说着笑了起来。
语焉不详,令人不安。隋郁的精神力持续不稳定, 听见隋司用轻佻语气说话,他愈发焦躁。心底里不断涌出的恐慌,浪潮般一波接一波。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 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心神不定。
司机不吭声, 总是保持沉默。道格乐斯开口了:“是去诊所吗?”
隋司:“嗯。”
隋郁:“什么诊所?”
他发问时看向道格乐斯。少年的脸庞两侧张开三四片小小的翅膀, 脸上只有一枚竖立的瞳孔,嵌在人类正常五官的鼻梁位置。瞳孔的两侧,也就是脸颊上, 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嘴。此时右边的嘴紧闭, 左边的嘴巴一张一合说话:“你没去过诊所吗?”
隋郁看着道格乐斯:“没有。那是什么地方?”
道格乐斯不吭声,隋司接听电话。没有人回答隋郁。他的心跳渐渐加快。这辆车真的是送自己去机场的吗?为什么“诊所”与机场的方向正好相反?他们真的要带我回加拿大?不对,隋司现在不会回加拿大, 他必须留在这里处理特殊人类论坛的事情。道格乐斯也不回, 他是隋司和海森的重要帮手。
“……我不去诊所。”隋郁对隋司说, “我现在就要去机场。”
“你得帮我带一份礼物给海森的妈妈。”隋司挂断了电话,“不用紧张,我们去取礼物而已。”
隋司说完, 隋郁不禁扭头看向道格乐斯。道格乐斯的两只手绞在一起,头低垂着。掺杂了些微恐惧的精神力从他身上逸散出来,隋郁想问的时候,看到了后视镜里隋司似笑非笑的目光。
诊所位于陈旧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这里看起来绝对不适合行医, 门外也没有任何红十字或诊所的字样, 反倒更像一个仓库。他们一进门,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立刻迎上来。
他们的衣着和姿态让隋郁产生微妙的熟悉感。每个人都是怪物脸, 隋郁平静地看过去。其中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怪物的脸,他似乎在某处见过。
“准备好了么?”隋司问。
那个似乎见过的人在前面带路:“一切妥当。”他冲隋郁笑笑,狰狞的青灰色脸庞上嘴巴朝耳朵裂开,露出口中森白的许多排牙齿。他随即又对道格乐斯笑笑,喊:“乐乐。”
道格乐斯闪到隋郁身后,精神力开始浮荡。隋郁忽然间有一种怀疑:这间“诊所”会伤害自己。他站定了,道格乐斯也随之站定。隋司在前头说:“快过来。放心,不会在这里拷问你。接上人赶紧走吧,私人飞机正在待命。”
隋郁不知道这一趟到底要接什么东西,又是人,又是礼物的。道格乐斯牵着他的手,一大一小往前走。道格乐斯频频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看到担架床上躺着的两个人时,隋郁一开始并未认出来。两个怪物的脸庞是有一点熟悉,但印象不够深刻。他俩身着同样的拘束衣,闭目沉睡,呼吸平缓。身形是一男一女,没有精神体。但隋郁能察觉到他们的精神力。
非常熟悉的精神力。
他曾与他们在王都区并肩奔跑过。黑色的孔雀扇动翅膀,穿梭在填埋结实的废墟中寻找幸存者。白色的孔雀明亮如同满月,在无灯的王都区里为他们照明前往黑兵营地的道路。
是秦小灯和邵清。
霎时间,比恐惧更强烈的愤怒席卷了隋郁的海域。
他分不清自己在为谁,或是为什么愤怒。情绪比理智先行一步,银狐从他身上跃出,落在秦小灯的身上,一个护卫的姿势。它咧嘴威吓,竖立的尾巴已经化作几十根锐利长矛,朝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想起来了。隋郁猛地看向那个有几分熟悉的怪物脸。他在视频里见过这个人:曾在饲育所中管理员工和女人们,还惦记着自己老婆过生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