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应有尽有(226)+番外
太平稳了,平稳得他开始无所谓窗外的风景,忘记了自己其实可以停下来看看。
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的,直到有个痞子拿石头砸烂了他的窗子。
碎片光芒尖锐,第一次让城无声尝到愤怒的滋味,也让他从那个缺口闻到了窗外的气息。
不仅如此,城无声的生活规律不断地被黄毛打乱,甚至,他开始频繁地和顾千与陈巳见面。
这种被迫相处,给了城无声更多认识陈巳的时间。
虽然他们见面还是会互呛,但话里的敌意明显在慢慢减少。
他俩能够默契地在顾千和季留云面前,维持住一种且微妙且感人的平衡。
至于那个“吻”,成了不可说的秘密。
他们还是会打架,但城无声发现自己主要是无法忍受陈巳的说话习惯。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带点家教,你爸妈是这么教你的?”
谁知陈巳眼里的火一下就窜出来了。
“我是个孤儿,要不是老头把我捡回去我早死了,你觉得你这么问很有家教,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城无声一怔,他调查过陈巳,这个小痞子和陈不辞生活在一起,可陈不辞对陈巳这个孩子有多好,大家都晓得,轮谁都不会往收养这个方向想。
城无声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该去戳人伤口,但也听陈巳话里带出了自己父母。
于是他轻声说:“我的父亲母亲都去世了。”
就像在交换秘密。
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双方都觉得气氛不对劲,可谁也不肯服软,于是原地打了一架。
这一架很奇怪。
打着打着,陈巳忽而说:“少爷你腿法不错。”
城无声平静地回:“你走刀也很优秀。”
夸完,气氛更不对劲了。
俩人都打得心不在焉,最后干脆收手,沉默地收拾东西。
满地狼藉之中,夹杂着难以描述的尴尬。
谁都没再开口,直到顾千联系。
缺德表弟说想帮助一对生死相隔的医生。
城无声对这样的恨海情仇没太多感触,行走阴阳两界,这样的事他见得多了,生死别离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但他没想到自己头一回见到陈巳哭,是在别人的葬礼上。原来,这个一直嬉皮笑脸的小痞子,打架从不服软的人,居然也会哭。
城无声习惯于把所有人、物、事分类进固定的印象里,就像别人总把自己归类于“少爷”这个身份。
可陈巳实在有太多面,城无声发现这一点,好似发现他的驾驶室里多了一个自己看不懂的按钮。
城无声给陈巳递纸,心里面找不出什么话可以给这个行为解释,所以他如实说:“小陈师父真是好容易感动。”
谁知小痞子恩将仇报,转头就问:“你多久没谈过恋爱了。”
城无声:“……”
据他所知,陈巳和顾千同岁,而城无声大他们五岁。
所以,城无声总是用看小孩的态度对待他们。
可陈巳这个问题戳中了一个很尴尬的事实:城无声其实在感情层面上比这些“小孩”要生疏许多,几近于零。
……
葬礼结束后,陈巳说要去洗把脸,城无声稍加犹豫,还是跟了过去。
他自个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莫名觉得这小痞子现在红着眼圈,不能放任他一个人。
公墓里遇见行阴人或者合和师是很正常的,而且,靠本事吃饭的人,多少都有傲气,不同门也不同派的人撞到一起,向来都看不上对方。
这种情况,说话自然难听。
城无声看见陈巳被几个合和师围住。
这种情景对他而言很陌生——因为身份的缘故,鲜少有人当着他的面说重话,即便背后议论,开口前也会掂量。
除了陈巳这个例外,这小痞子不但骂,还动手。
频率太高,高到城无声都习惯了,他也没少和小痞子动手,更没少指责,但现在瞧见陈巳被人围住刁难,他却没觉得自己有多畅快。
反观陈巳,不仅不怵,而且骂得很尽兴,更不害怕要动手。
这小痞子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毫不掩饰喜怒哀乐,活得明晃晃的。
他好像很习惯这样的场面,那些在城无声听来很刺耳的言语,于陈巳不过是家常便饭。
也是这样,城无声忽而就能明白为什么这小痞子说话总是很难听——比起被人踩进泥里,不如先把自己的獠牙亮出来。
等那群人被打发走,城无声想对陈巳说些什么,譬如“你很厉害”或是任何夸奖,结果开口就变成:“你还挺能耐。”
陈巳听得叹气,摇头说:“少爷,你真是什么时候都得找茬。”
城无声:“……我不是。”
陈巳抬手就是一拳,这回没有收着力气,像是要把刚才的气都撒出来。
“刚才也没见你那么狠。”城无声挡下这一拳。
“你少爷能和其他人一样吗?”陈巳抽回手,抬膝撞去城无声肚子上。
城无声呢,被这一句话弄乱了节奏,直到腹部痛意上涌他才回过神来,翻身把人按去草坪上,压制的时候膝盖顶住小痞子的肋骨。
谁知陈巳忽而浑身一颤。
“别,别戳我。”
这声音里哪还能听得出痞气,软乎得不像话。
城无声下意识地问:“你怕痒?”
陈巳没承认,只是又挣了挣。
“放开!”
城无声没放,他注意到小痞子耳尖有颗痣,小小的一点,因为耳朵泛红而格外明显。
这人总是大大咧咧的,说话行走动个不停,这还是城无声头一回能这么看他,既近且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