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应有尽有(83)+番外
顾千点了头。
话是这么说,可找一个失忆的死鬼身首何在并不轻松。
顾千刚攒起眉毛,却听老爷子话锋一转。
“不过小顾千啊,你和他呆一起这日子挺热闹吧?”
他甚至故作夸张地拍了拍心口。
“哎哟喂,刚才那通表白让我这把老骨头听得想哭呢。”
顾千被小老头这动作逗得想笑。
“叔,您怎么这么笃定他是非人者?”
陈不辞摆了个掐指头的动作。
“老夫会算。”
扶乩算是合和师的基本功了,虽然这些年灵力混乱,许多古老传承都慢慢断了层,扶乩卜算之术也逐渐式微,但小老头的功力自然是不能质疑的。
“您知道他是什么?”
“我还想多活几年,不能给你泄露天机。”陈不辞也没兜圈子。
“老头只能告诉你他不是个人。”
顾千垂眼喝了好几口奶茶,心绪乱麻麻的,喃喃:“如果傻狗真是非人者,那也能说得通了。”
他的言行,他的世界观。
他不是人。
“谁说不是呢。”不晓得小老头想到了什么,眼底染上几分回忆。
“都是些倔东西,痴心、忠诚、执着,让我很头疼。”
“有时候也执着得让人害怕。”
顾千平日里总和鬼打交道,确实没怎么见过精怪,难免问一嘴。
“叔,您应该见过许多吧。”
老爷子难得收起玩笑的神情。
“老头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劝非人者放下痴情,他们专一得让人害怕。”
“非人者,不论是走兽飞禽,或是花草土石,要是生了灵智,有了情,那就倔得上天。谁对他好,他就选谁,还只认那一个。”
“哎哟,认了就是一辈子一条命,做出选择的时候就交出一生,可是这样的选择,很难被珍惜,后果惨淡。”
“所托非人。”陈不辞叹了一声。
“这四个字每道笔画后头都是血泪,多少痴情的妖怪赔了命进去。”
顾千握着杯子的手指头缩了缩。
老爷子这算说得含蓄了。
对于非人者,顾千略有了解。
他们的情感并不受限于人类逻辑,他们的感情和人类不一样,他们倔得难以想象。他们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擅长拿命来证明真诚。
心性执着,决计不改。
譬如神瑛侍者几滴露水,绛珠仙草就为他还了一辈子泪。
他想起来第一次遇到季留云,那天他开口就说喜欢。想起自己说过无数次要杀了他炼药,他还笑嘻嘻地往上凑说我给你杀。
甚至,来这路上那傻狗一直以为自己回不去了,出门前还要给人温一杯梨汤挎着。
蠢死了。
烦死了。
“你说说,要是你家这个没遇见你,换了个别人,现在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顾千下意识地回避这个设想。
他抗拒着去想傻狗黏在别人身边的样子,把那些笨拙又真诚的讨好捧去一个坏人面前。
可是什么是坏人呢?
他本来也是要抓季留云来炼药的啊。
他就不坏了吗?
顾千攥紧了杯子,眉头打架。
陈不辞挑眼一看就明白这孩子在发什么呆,他本意也只想讲一句顺其自然,两条命碰到一起就是得同行一段的,或长或短,这就是孩子们的事了。
老头慢悠悠地把小顾千的心思带回来:“我看他爱得很呢,你也纵着他,不然他还能有机会告白啊?”
想起刚才那段视频与照片共存的黑历史,顾千心里那些烦恼果然散去大半。
他哀求:“让我们一起忘了这事吧……”
陈不辞哈哈大笑揭过这个话题,留孩子们吃了晚饭,再闲聊几句,傍晚才肯放人走。
季留云听顾千喊了句回家,整只鬼就差没开心得当场起飞。
他郑重地向陈巳道别:“你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顾千就坐在小电驴后座,等傻狗过来了问一嘴:“学什么。”
傻狗骄傲万分:“是我的小秘密哦。”
他笑得没心没肺,顾千就觉得心里头被什么揪着,没由来地紧了一下。
“走啦。”
“好哦!”
傻狗又变成那个快乐的鬼,把路上见到的所有东西都给唠叨一遍,说话带着笑,仲夏暖风灌进他嘴里,把那些字眼烘得又软又绵。
顾千在后头虚虚地抓着一截傻狗的包,沉默着听他唠叨。
一路都是熟悉的景,夕阳黏住了他们的影子。
临近巷口,两只麻雀在树上吵架,季留云邀请顾千一起观战。
两个脑袋在这个平凡的黄昏里仰着去看一件再无聊不过的事情。
顾千忍不住收回视线去看傻狗。
夕照在他脸上撒了一层碎金,侧脸的线条在微微发光,长睫随着麻雀晃动着,嘴角笑意尤其孩子气。
顾千才发现傻狗其实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让这个黄昏落了俗。
心念神动,顾千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季留云没有思考。
“傻狗,你为什么要这么……”顾千哽了哽,无论是“喜欢”还是“爱”他都难以说出口,改口讲。
“对我这么好,我明明没做什么。”
“为什么我对你好,要因为你对我好?”
季留云看过来,他偏着脑袋,眼里满是困惑。
“你这样就不对。”顾千攥了攥拳头。
“你,你学习感情能不能走点正常途径,你上来就爱成这样,你……你简直有病。”
“爱?”傻狗歪头认真想了想,半天后他掰着指头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