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天空忽而闪过一道青光,雷声轰隆, 大雨倾盆而至。
这场急雨来得猝不及防,雨水瓢泼似得,热气被雨水冲刷, 云烟雾绕般升腾而上,既不解热,亦无清风, 还淋了个落汤鸡,太令人难受了。
“清音道友, 我们还是速速寻一处地方赶紧避雨罢。”太一左右一望, “不如就到前面的凉亭且等等, 眼下王城已是近了, 这一场雨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清音颔首, 凉亭里已是站了不少人, 凡人,道人, 单从装束就能瞧出不同来。两拨人也各据一角,井水不犯河水般。
清音走到亭下,撤了头上的避水障, 坐下闭目。
太一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歇歇脚了。他一屁/股也坐到了地上。
亭外雨水成帘,下了好一会儿,雨势不减,驿道上已是聚集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雨水敲击亭檐的声音也不见小。
亭后有人声道:“这场雨下得太大了,不知道城外的祁水会不会灌上岸来。”
太一真人回身去看,是个穿蓑衣的中年人,看打扮像是捕鱼的,但眼下这么大的雨,即便穿了蓑衣也不敢真走出去。
他看了一会儿,正要转回头,却见亭子后面,靠近柱子的地方也站了一个穿蓑衣的人,原本背对他,也转过头来,瞧了一眼。
他头上戴着竹斗笠,垂着脸,乍一看也像个打鱼人,可是太一真人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一眼就瞧出了不对。
他长得太白了!谁家打鱼的这么白!
他的视线与太一短暂地对上,便不慌不忙地转开了,又背过了身去。
太一真人倒抽一口气,心头猛跳,孔寒!
孔寒竟还跟着他!
是不是真要来暗杀他!
救命啊!
太一真人吓得扭回了头,深吸了几口气后,又觉不对。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那人身量显然比孔寒高得多,细细一回想,面目虽与孔寒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及孔寒,除开一双眼睛,面貌似乎平平常常。
不知为何,刚刚惊鸿一瞥觉得像孔寒。
太一真人静下心来,兀自摇摇头,不是孔寒,不是孔寒。
孔寒究竟去了哪里?
青檀自从昆仑山下来,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孔寒的气息。他是灵兽,分辨道人,最准的便是气息。并且,他是李孟寒的灵兽,最为熟悉的便是他的气息。
天际之下,隐隐约约嗅到的,便是李孟寒的气息。
他不敢先去寻木离,当务之急是想要找到孔寒,或者……李孟寒。他化作鹤身,穿越云海,苦苦寻觅下,发现自己朝着王城的方向,越飞越近。
直到前路黑云密布,王城之上,穹顶之下尽是漫天黑云。漩涡式的云中电闪雷鸣,青光雨影交错不息。将王城与王城之外生生隔绝成了两个世间。绝非寻常之象。
天有异象,近在王城。
青檀不得不穿云而下,变为人身,顺着官道前行。
天色慢慢黯淡了下来,不见星子,不见明月,浓重的黑云下,一点将息的天光都漏不下来。
亭中有人点起了火烛。
“你说,这雨怎么还不停呢?都下了这么久呢,今晚难不成就要在这个亭子里过夜了?”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压低声道,“你说,这像不像道士在作法祈雨呢?”
他的声音不大,仿佛窃窃私语,可此凉亭不大,道人耳聪目明,此话过耳,根本不必遮遮掩掩。
立时便有一道人回话道:“荒唐,这是什么话!王城禁用道法,这雨来得再蹊跷,也必不是道术!”
“嘿,小道士,王城里的官道又怎么讲,官道不是道士么!”
答话的道人顿了顿,言语中不甘不愿:“官道在王城,是为拱卫王都,拱卫天子。”
那人听了,哈哈一笑,连带周围人也跟着低笑了好一阵。
“不是道术,又是什么!寻常下雨天,能下这么久?这么大?这雨水早就漫上台阶了,再这么下下去,还不得淹了膝盖!”
道士面色难看,拂袖再不理他。
那人还欲再辩,天空霍然闪过一道巨大的青光,照亮了半壁夜空。
巨大的惊天雷声接连而来,响个不停。
凡人匆忙地捂住了耳朵。
距离此凉亭,沿官道往南约行百丈,便可见一间晶莹剔透的冰室伫立道旁。
雨下得太急,木离也觉蹊跷,便停了下来。
“师尊,要在此处避雨?”
木离看了看他手中的玄光剑,点头道:“正是。”她伸手取下他手中的玄光剑,“今日恰好传授你一剑诀。”
剑尖触底,青色的光晕如同蛛网向四处散开。雨水与剑光相碰,凝结成冰凌,一丝一缕,缓缓交织成四面冰墙,冰凌继而向空中延展,合拢为三角冰顶,外面雨水不绝,可冰室之中再无雨水。
清河趁机道:“师妹,好手段,火灵根都能御水。”说罢,又多看了一眼袖手旁观的谢烬渊。
人剑合一,谢烬渊的剑当然能御水。
却见木离不理他,只问谢烬渊道:“学会了么?”
又听谢烬渊道:“学会了。”
假模假式,装模做样,我呸!
清河索性闭上了眼睛。
“你试试。”木离笑道。
他接过玄光剑,些微灵力流溢剑尖,往半空一挥,一道冰凌自屋顶垂下。
“不错。”
木离盘腿坐下,眼见天色已暗,便又捏了火诀,数只萤萤火蝶翩翩飞舞,赤红的光芒照亮了冰室。
她往室外的雨帘望去:“这场雨好生奇怪。”
她看了一阵,室内的萤烛之光便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