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铃早发现了她,本想将她放回木箱,可木离紧紧缠住他的腰带,碍于奴仆已在外等候,谢铃无暇与她纠缠,只得作罢。
进了宫,木离才知道先前见过的那个女童就是当朝公主,换作李念瑶,她的母亲便是皇后。
见到谢铃,李念瑶瞪大了眼,笑了好几声:“谢呆子,你不该叫呆子,该改名叫胖子。”
“念瑶,不得无礼。”皇后脸色不悦,低叱一句。
李念瑶只得低头。
可多看一眼谢铃,皇后脸上也满是惊奇,扭头去问谢夫人:“二公子,数月不见,确实变了不少。”
谢夫人面露微笑:“劳娘娘挂怀。小儿这年岁,正是如此。”
谢铃随之拜道:“多,多谢娘娘挂怀。”
皇后仿佛也笑了笑,便转头和别的妇人谈笑去了。
可一等到皇后离席,园中只余一群小儿时,李念瑶又趾高气昂地来闹谢铃:“谢呆子,你现在兴许有我两个这么宽。”她比划着,“你走路也像蜗牛一般慢,我看谢铎却不像这样。”
谢铃半退,只答:“公主,公主说得是。”
李念瑶笑了起来:“兴许再过不久,等你长大了,你便是大鲁国内,最胖的人了。”
她的声音高昂清脆,隔着一段距离,正在游园的皇帝也听清了她在说些什么。
他从拱门转了过来,所有人乌泱泱地立刻跪了一地。
皇帝一眼就见到了其中跪得最为吃力的谢铃,也似吓了一大跳。
他忙扭头问:“这是谢侯的二公子?”
身后的紫衣宦官点头道:“正是。”他默了默,补充道,“虚岁十一了。”
皇帝仔细地又多瞧了他几眼,目光往侧一瞥,恰好与刘良碰上。
刘良立刻低头,耳畔却听皇帝问道:“刘将军,这邺城可有此等壮硕的小儿啊?”
刘良心里打鼓,一时不晓得该如何答,想了片刻,抬眼只见皇帝锐利的目光,索性脱口而出道:“依臣之见,谢二公子并非壮硕,实乃肥硕。”
此言一出,四周寂静无声,刘良是武官,常年驻守邺城,难得进京述职,在京中文官看来,他胸无点墨,浑身豪侠,拙嘴笨舌。
如何能称同僚之子肥硕?况且谢正,次国侯,爵位比他高出一大截,实乃不会做人也!
随行的众人因此屏息凝气,静待皇帝发作。
可皇帝却朗声大笑:“刘将军,说得极是。”
“陛下恕罪。”原本跟随其后的谢正闻言,立刻垂首跪地道。
皇帝目光掠过谢正,落到谢铃身上,上下打量一阵,侧目对刘良说:“不如将谢二公子交给刘将军,邺城虽苦寒,可兴许是个好去处。”
刘良愣了须臾,这个倒霉差事怎么落到了自己头上?谢侯家的公子让他带走?皇帝什么意思?
他为难地斜瞄了一眼半跪着的谢铃,他先前没看多仔细,这会儿更不敢多看。这么模模糊糊一瞄,仿佛见到的是半座肉丘,惨不忍睹。
这个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刘将军,意下如何?”皇帝不紧不慢的语调,令刘良顿觉骑虎难下。
谢正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正欲开口,皇帝的目光刮过刘良。
“臣遵旨。”刘良立刻抱拳道。
第95章 邺城
边关苦寒, 邺城风沙漫天,又近北面诸国, 时有战事,守军的生活艰苦,谢二公子要被皇帝送去邺城,让谢正自觉颜面无光。
他回到谢府,隐忍不发的怒意勃然而出,他摔了手边的碧瓷茶盏:“谢铃怎生成了如今的模样?”
谢夫人惊闻今日之事,心中也甚为忐忑, 面上却不显,只挥退了下人,温言劝道:“侯爷此事恐怕关节不在铃儿身上, 那刘良甫一来京,一个区区都护,闹得太府卿告老, 不是怪事么。”
谢正何尝不知,可皇帝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他尚想不明白罢了。
他细细想了想近日来自己可有言行出格之时,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谢夫人见他沉默, 忙微笑着将手边的茶盏递给了他, 又道:“如今铃儿年岁正好, 去了邺城,见识见识, 兴许,过段时日,今上改了口, 侯爷再将他接回来。”
谢正冷着脸,心中到底不快,拂袖而去。
可他再不快,谢铃要走的日子也到了。
刘良作为上州都尉,守邺城重地,不可在王都久留,北行前一天,谢铃便被送到了他落脚的驿站。
朝阳只露出一小角,刘良的车队便已出了城门。
木离躲在了谢铃马车下的车轴横木上,紧紧缠住。昨夜谢铃便放而去,找个了临水的草堆,将她放了。
她缠了他的手腕好一会儿,但是谢铃铁了心地要把她送走。
“北地苦寒,你这样的南蛇活不久的。”
你才是蛇!
一番胡搅蛮缠无果,木离只好另想办法,悄悄蛰伏在车队里。
不过邺城是真的山远路远,行了数月才终于见到了邺城土堆的城门。
木离想吐,入得凡界,她不仅长得像蛇,灵气微弱,更像肉/体凡/胎,在车轴上煎熬了数月,一进邺城大营,她便爬到了营帐旁的草堆里吐了。
“果然是你!”
身后沉重的脚步令她意识到了来人是何人。
谢铃费劲地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叶片托了水喂她,还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想吐么?”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木离心中正颇觉一丝感动,耳边却听他叹气道:“看吧,就说你这样的南蛇活不久的。”
气得木离抬头,嘶嘶嘶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