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手背发痒,便随意一挥,那黑背蝉就飞走了,蝉翼扇动间,黑线般的纹路如蛛网交错,转眼融入了夜色。
奔跑的滴答声已至近前,却不是料想中雪白的圆团,而是乌漆漆的黑团,脚下四蹄发黑,被火光一照,团身上露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有口有鼻还有眼。
不是寻常的粪驹!
一个又一个恶臭的黑团,大张其口,朝他们奔来,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一大片。
木离被浓浓的恶臭熏得头晕,挥剑打落了无数的黑团。
不远处青城派的一个道人一时倏忽,顷刻就被黑团掩埋,撕心裂肺地叫喊了起来。
谢烬渊横剑扫过,剑气震退了道人身上大部分的粪驹,道人大喘了两口气,浑身是血。
他脸庞剧痛,伸手一摸,赫然发现自己的半张脸已是血肉模糊,皮肉悬挂在脸上,摇摇欲坠。
“啊!”
木离扫过一眼就不愿再细看。
余光瞄见,那道人口中念诀,一道红符闪过,他人便消失了。
看来青城派的道人也有脱身之计,就像她腰中的金铃一般。
眼前涌来的粪驹不绝,再这般下去,即便不是被它们咬到,也会被它们熏倒。
她手中结诀,数道青火从她袖中滚落,将周围的粪驹逼退了几分。
木离再不耽误,念了一道玄变诀,化作叶片,径直奔向谢烬渊,落到他的肩头上,大喘了一口气。
谢烬渊无暇分神顾她,只听她好像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在他肩上道:“谢道友,我有些累了,先借个地方歇息一下。”
刘紫鹜疲于应对,可也看清了木离的身法,咬牙道:“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她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谢烬渊脑中忽然想到沙穴之中那人影的身法,他口中念了一道诀,将手中长剑霍然掼进土地,水流顺着裂开的土地朝外蔓延,噼啪数声,百里成冰,来不及躲闪的无数粪驹被冻在原地。
他拔剑而出,剑光扫过,成冰的粪驹在剑气中裂成粉末。
灵台微波荡漾,只觉寒凉似水的灵力渐渐充盈周身,他竟又精进了一大阶。
剩余的粪驹见状,望风而逃,四散入黑黢黢的密林。
肩上的枯叶喜道:“谢道友!”
谢烬渊神色一松,还不及落下剑势,原处一道银亮的剑光直朝他命门而来。
“有埋伏!”木离急道。
谢烬渊闪身避过,数道剑光齐发,自幽林深处朝他击来,更有剑光扫向火堆旁其余的道人。
绝不是一人一剑所为。
几个道人被剑光击中,重伤扑倒在地,愤恨道:“敌在暗,我在明,如何不吃亏!说不定方才那一波兽潮也是这群人刻意为之。”
宗门大比,为得是玄光剑,凭本事夺剑是其中一法,自是光明磊落。
可暗算其余诸道,敌弱我强,也是一法。
宗门大比,从来就有这样的道人,先是联合诸人,‘绞杀’其余道人,剩下的道人越少,那么他们拿到圣器的几率便会越大。
谢烬渊袖袍一挥,数个火堆被尽数扑灭。四周顿时暗了下来,无人耳语,鸦雀无声。
木离察觉到谢烬渊在极快地朝前而行,耳畔唯闻风啸,幽林之中尽是肃杀之气。
她贴着谢烬渊的衣领,听到他颈上的脉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她环顾一圈,剑气暗涌,方才几道剑光也像是梓芜派的功夫?
除了谢烬渊,这密林里还有梓芜派的道人?
谢烬渊听见风声微响,剑端朝南,寒芒闪过处,两声闷响,有人应声落地。
两个。
他压抑着气息,游走于林间。
王重幻。
他能够察觉到他的气息,只是还有另一道气息,他并不熟悉。
不像是梓芜山中人,可用的却是梓芜剑式,可刚才的剑光却似是而非。
王重幻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侧耳细听足音,却只能听见不远处数声破空之音。
火堆熄灭后,先前的道人在围堵他们,而谢烬渊好像已经过来了。
他紧握手中之剑,既然来了,就不能回头。就算是谢烬渊,身死秘境,掌门也不能多言。
他听得一声足音,手中剑光遽然飞出,叮一声响,似乎是撞上了某个石子。
王重幻身前突然吹来一股凉风,黑暗中的冰凌泛着冷光,十数个冰锥直朝双目而来。
王重幻倒退数步,背心一痛,一把长剑抵住了他。
“王师兄。”是谢烬渊!
王重幻扭过头,看谢烬渊身上犹有星星点点血迹,许是刚才的兽潮沾染上的血迹。
他的剑尖不移分寸:“师兄,自己烧了道符,出幻境罢。”
他不杀自己,却要自己退出幻境!
王重幻气得额角抽动,伸手按住剑柄,正欲念诀。
背心陡然一痛,刺骨的寒气顺着剑尖而来,令他僵立原处,无法动弹。
他的后背不知何时被贴上了一道定身符。
他怒道:“要杀要剐,随你!我是不会轻易出了幻境。”
谢烬渊笑了一声:“既如此,我送师兄一程。”
王重幻料定谢烬渊不会杀人,闻言不禁一惊,却听他不知和谁又道:“他的脱身符在腰带里。”
转眼之间,一片叶子飘到了他的面前,轻轻一卷,便将脱身符卷了出来。
“哪里来的妖道?”王重幻定睛一看,大叫道:“玄变诀,玄天峰!”
话音将落,不知从何处卷来一股狂风,将叶片吹得招摇。
木离心下一凛,口中念了玄变诀,化作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