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当天,我带着攒下的钱去买了香烛、烟酒,带上家里的大铁盆,在黄昏时来到李溪河。
先把鱼竿架好,我找到旁边的空地,分三份烧纸。
大叔看我做这些,不知道他是不是透过我想起了女儿,眼里情绪满满。
“小弟,你有什么遗愿?”接受着我的“打款”,大叔瞅着我后面的姜深。
姜深:“等爸妈再生一个。”
大叔:“听着挺心酸的。”
姜深不觉得酸楚,不过我是有点想法的。这才一个暑假,李阿姨不可能这么快就怀,不过再不抓紧时间,她的生育年龄也确实危险。
从怀孕到生,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年时间,那个时候姜深完成了心愿,就会真正的离开吧。
可这对于我来讲,算不算二次死亡?
想通这点,我忍不住瞪他,这一眼正好撞上少年的眼神。
“你瞪我做什么?”姜深不明所以。
“心烦。”
“……我哪里招惹你了。”
“别站我后面,冷。”
只要不爽,看什么都是烦的。姜深看出我找茬了,以前也飘我背后,怎么没见我抱怨。
少年从我后方移开,平移到大叔旁边,两个人就开始聊学习之类的。
大叔读书不算多,对姜深这种学霸有一种天然的滤镜,最后脱口一句,要是他女儿大学时能考上姜深学校的研究生,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把纸钱烧完,又把一包挺贵的烟全烧了。还剩下一瓶酒,大叔说去他跳河的地点倒。
我看了眼鱼竿,没有鱼上钩,就跟着他去找跳河的地址。把酒倒入岸边的泥土中,还留了小半杯撒入流动的河水里。
大叔深吸一口气,好似从自然中汲取到了这份关怀。
今天还是没有大鱼上钩,但好歹完成了一件事。群里朋友约我最后几天出门旅游,我说没空。
发动邀约的是菜菜,我、大蝶、阿梦都没有空,菜菜就和男朋友在隔壁市里玩了两天。
随后她们来找我钓鱼,说是体验一把钓鱼佬的快乐。
人多钓鱼也是一种乐趣,我们从初中到高中一起玩过来。几个人排排坐着等鱼上钩,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聊到了姜深。
菜菜的男友以前参加英语演讲活动,说是碰见过姜深,没想到对方转眼就没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挺唏嘘的。一个个才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因为同龄人的骤然死亡,而开始窥探到人生的一些辛辣。
我已经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了,毕竟当事人就在我旁边坐着看鱼漂。
也许是热度下来了,人们终究只关注自己,光明小区讨论姜深事情的人也少了。
事不关己的姜深飘起来,挨个看我朋友们的鱼漂,运气差的一条鱼都没钓上,运气好的就像大蝶,钓了五六条,就是有点小。
我们热热闹闹地度过一个下午,大家收拾东西要走,我走在最后面。
水鬼大叔在水里冒泡,笑着说:“年轻人就是好玩,凑在一起让我想起我打工的那些年。”
我有些惭愧地说:“暑假要结束了,我可能钓不上大鱼了。”
“没事,还有寒假,叔叔我不会变成厉鬼害人的。我女儿要像你这样,有事做有朋友一起玩,我也挺放心。”
大叔提起了很少提的女儿,姜深接话道:“放心,只要不沾上不该沾的,你女儿会过得很好。”
被内涵了一把,大叔只是苦笑:“她不会的,前妻把她教得很好。”
既然大叔说了寒假,就说明他并不介意我这会儿没钓上大鱼,会等我的。
想着还有以后,我的心情轻松不少,只是没想到,我又将迎来一件事。
早上在公园练完跑步,我慢慢走着想去买菜,身旁的姜深开口。
“什么时候去学校。”
“是可以提前买车票了。大概29号吧,也和室友约了一块打扫寝室,顺便逛街。”
我从挎包里拿手机看车票,姜深似乎不是这个意思,他沉默几秒,又说:“那我们要分开了。”
手指划过屏幕,我移开目光看向他,“分开?”
“你去上学,去外地,要带上我这个阿飘么。”
在他提这个问题之前,我是根本没有想过这茬的。要是能把姜深带走,他就名副其实地成了我的背后灵。
我在潜意识中就认为他要跟我走的,所以没有思考过分开。也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并不想一直和我在一块。
如果不是只有我能看到他,我是没有机会与他整个暑假都在一起的。
以前就是云泥之别。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就像他不死,我不会和他关系破冰。
我觉得头顶的太阳有些烈了,开始感到燥热。
走到树荫底下,我恍惚地用挂在脖子上的风扇吹脸,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深没过来给我当空调,他站在太阳底下,阳光给不到他一丝温暖。
刚刚在他身边是凉爽的,我觉得热和烦,是因为他的话。
“我去上学,你在家里,可是大家也看不到你,你一个人不无聊吗。”我调整蓝牙耳机,假装开始打电话。
姜深望着公园下面的盘旋路面,“至少我家在这里,不然为什么我死了,没有在死亡的地方,而是在家呢。”
这话我没得辩驳,却又觉得他没有回答到点子上。
我心里却感到一丝委屈,这个夏天,我也算是和他关系有恢复吧……
“你不是要辅导我功课,让我过六级,还让我考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