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赶海记事(79)
这是头发触须末端的刺细胞造成的,它们攻击了卞俞,释放了毒素。
被蜇伤的地方传出轻微的疼痛,很微弱,却无法忽略。卞俞没去管这些伤口。
人鱼的体质很强,他在海中穿行时, 难免碰到各种各样的海洋毒物,已经进化出了超强的毒素免疫能力。
过了一会儿,疼痛就消失了,他的手掌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闭上眼睛,他不去管头发的动作,继续睡觉。就在他闭眼后几分钟,他感觉手腕又传来柔软的触感,头发又回来了,重新勾住了他的手。
这次他的手没有交叉,时林遥的头发触须也趁机而入,静悄悄地躺在他手心里。
察觉到这些触须的小心翼翼,卞俞禁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他闭上眼睛,也跟身侧之人一样陷入熟睡。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通过触须连接的两人,呼吸、心跳和脉搏的频率竟逐渐变得一致,像是一个人在故意模仿另一个人似的。
第二天早晨,时林遥悠悠脱离睡梦,眼皮却沉甸甸的,怎么都睁不开。
他努力挣扎了一下,竭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刚一侧头,头发却突然传来奇特的触感,从脑袋一直蔓延到脊椎深处。
怎么回事?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理解什么叫做头皮发麻。
酥麻感从发梢蔓延至全身,今早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的身体也因为这种刺激而变得异常敏感。
自己昨晚干了什么?时林遥迷茫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卞俞怀里,而卞俞的手绕过他的脖子,指尖还缠满了他的头发。
他是梦见自己变成水母在大海中遨游了吗?
不然他们两个怎么能睡成这种德性?!
时林遥努力回忆,没有一点做梦的印象,但身体的疲惫却让他感到反常。
还是先起床吧。时林遥小心翼翼地操纵头发触手,让它们从卞俞的掌心里抽出来。
头发扭动的瘙痒很快就将卞俞惊醒。他睁眼垂眸,就看见时林遥躺在自己怀里,专心致志地摆弄他的手指,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你在做什么?”他凑近了,低声问。
时林遥抖了一抖,耳朵也被卞俞说话呼出的热气染成了红色。
“咳咳,你醒了。”不知怎地,时林遥有点心虚,“我的头发缠在你手上打结了。”
他本来想直接把头发抽出来,但他的头发跟水母触须一样,非常容易打结,他越解越解不开,真是欲哭无泪。
卞俞只好侧过身子,绕过时林遥的肩膀,用另一只手帮他解头发。
现在时林遥整个人都蜷缩进卞俞怀里了。因为没睡好,时林遥脑袋晕乎乎的,闻见卞俞身上淡淡的气味,就仿佛融化成一团水母了。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昨晚他睡觉的时候,感觉像是置身于万米之下的深海海沟。他就静静地漂浮在那里,像是回归母亲子宫的婴儿,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存在。
卞俞仔细地帮他解头发,发梢传来的刺激让他有些心慌,缩在那里不知所措。
“解好了。”卞俞在他耳边轻声说。
时林遥伸手揉了揉耳垂,感觉耳朵也麻麻的。
连接两人的头发终于被解开,时林遥从卞俞怀里爬了出来。
“为什么我头发会跑你手心里?”他犹豫地问。
卞俞指尖动了动,不着痕迹地说:“应该是它们自己缠上来的。”
时林遥揉了揉脑袋,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他的头发有自己的想法。
他果然不适合跟别人一起睡。
但是还好今天只是缠上了头发,不是又发生“大海参”事件。
想到这里,时林遥幽幽低头,瞥了眼卞俞下半身,眼神露出复杂之色。
跟这家伙睡在一起,他身为男人的尊严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挑战。
卞俞注意到他的视线,霎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起床吧。”时林遥转身拉开窗帘,借机挡住自己泛红的脸颊。
6月6号,凌晨六点,淆阳岛东海岸。
两个治安官巡逻至安全区边缘,便顺带去检查警戒装置是否仍在正常运行。
淡淡的青灰色雾气乘海风飘到了安全区边缘,笼罩在山林和小道上,透出阴森阒寂的氛围。雾气蒙蒙,空气潮湿,一股股缭绕薄雾侵入身体,让人忍不住直打冷颤,
其中一个治安官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坚持一下,再过四个小时就能换班了。”同伴低头看了眼手表。
今天轮到他们在安全区内值夜班,二人熬了一夜,精神又困又乏。
“检查完就回去吧,这边也太阴森了!”打哈欠的治安官抱紧手臂说。
“那你还不快点走?”已经走出去的同伴催促道。
“来了来了!”
二人来到安全区边缘,挨个检查“黑色电线杆”,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二人齐齐打了个哆嗦,感觉身边气温骤然下降。
“这风是咋回事?吹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哆嗦的声音在阴风中响了起来。
另一个治安官则警戒地注视安全区外的浓雾,生怕有怪物冲出来扑倒他们。
“快走快走,赶紧回去!”
“等等!”警惕的治安官说,眼睛如鹰隼般凌厉地盯着浓雾,“你听见没有?雾里面有动静!”
这话把他的同伴吓得够呛。
“什、什么动静?”另一个治安官急忙掏出枪,困意瞬间全无。
风一吹,树叶抖动起来,簌簌作响,愈发阴寒。雾从安全区外漫了过来,一缕一缕,幽魂似的飘来荡去,围绕两人绕了一匝,又蓦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