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灯伫立在那儿小会,然后走了。脚步落在地上的时候,哪怕夜色宁静,也能听出来足音比白日里要轻上很多。
她看见他走了,这才从门板上挪开,返回殿内。
第二日皇后来了,虽然还未行正式册封,但是齐孟婉在宫中享受的待遇已经远远超过原定的贵人,甚至逼近皇后。宫中尊卑有别,这样原本是大忌。但是天子也从未对此说过什么,甚至两次亲临探望,很是关切。
这一下宫中原先对齐孟婉还有些微言的,也全都识趣的闭了嘴。不敢再多说,惹得天子不悦。
听到皇后也来了的消息,齐孟婉越发的斗志昂扬,“我正寻不到理由去拜见,没想到皇后竟然自己来了。”
齐孟婉对皇后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皇后是天子姑母荥阳长公主的女儿,虽然是郡公主,奈何现如今也只剩下名头好听,要真论实权比不上齐侯。齐侯对皇后之位被占了的事,颇有些不满,前去拜见袁太夫人的时候,说自己女儿没有什么必要屈居于一个破落户之女之下。
齐侯抱怨的话听多了,很难对皇后有半点尊崇敬畏。
“皇后来了,”晏南镜有些意外,“该不会是冲着侯女来的吧?”
“坐不住也不奇怪。”齐孟婉整了下发鬓上的金步摇。拉起晏南镜就往外面走,“我们一起去见见。”
“我去见不太好吧?”晏南镜面上有些敛然,“我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去拜见皇后不合适。”
皇后来了,不去拜见显然是不合适的。不过她去显然就没那个必要。
齐孟婉一张脸都要皱起来,拉起她就往外走。齐孟婉不是自小娇滴滴娇养的贵女。她自小骑射刀戟也都学,只是不会和家里的兄弟那样必须精通。所以她手上的力气不小。拉着晏南镜就往外走。
“怕什么,你是我身边的人,说你是我的姊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陛下不也见了。”
晏南镜被齐孟婉那力道险些拉得脚下一个趔趄。
两人带着从邺城带来的一班人,径直往皇后所在的宫殿去。
到了殿外,一头碰见上回奉皇后之命前来教导宫礼的女官。女官见到齐孟婉,面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尴尬。
晏南镜轻轻的拉了拉齐孟婉的袖子,示意她要沉下来,不要张扬过头。毕竟天子也在芳林苑,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眨眼的功夫都能传到天子耳里。
齐孟婉回首对她笑笑,然后伸手抚平了衣裙上的褶皱,抬手对那女官抬手,“我来拜见皇后殿下,还望代为通传。”
女官领教过她的桀骜不驯,现如今齐孟婉能心平气和的开口,也不敢大意。她颔首低眉顺眼的道了一声是,然后带上身后的宫人亲自前往殿内禀报。
过了小会,女官领着宫人出来,“殿下让侯女入内。”
晏南镜跟着齐孟婉步入殿内。殿宇深广,哪怕是白昼,也要点上好些铜灯丛来照明。
只见着上首坐着一个人,靠近了晏南镜看到上首坐着的韩皇后和齐孟婉年岁差不多,只是相比较齐孟婉满面的娇俏清灵,整个人要沉稳许多。
齐孟婉站定了伏身拜见皇后。韩皇后是荥阳长公主和新安侯韩越之女,看着齐孟婉和晏南镜两人拜身下去。
旁边的长御望了韩皇后一眼,见着地上两人完全伏身下去,也没有出声的意思。
“殿下?”长御小声的提醒。
新入宫的人性情桀骜,皇后派去的女官都不放在眼里,着实是要敲打,好好的杀一杀威风。但这位是齐侯之女。天子都看重她,若是过头了,恐怕不好交代。
晏南镜跪伏在地面上,殿内铺有地衣,所以就算人跪在上面也不觉得难过。只是保持这么一个姿势,时间久了就肩胛连着腰骨那儿都难受。
皇后是故意给下马威。
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人教训,连带着逼着人露出破绽。
可惜好会下来,不管是齐孟婉还是晏南镜都是纹丝不动,不见多少摆动。
上首的韩皇后看着,唇边露出一抹笑,抬了抬手,长御马上就道,“皇后曰可。”
皇后长御的这话出来,才能起来。
后宫见皇后,如同前朝臣子见天子。不过到底不是前朝,礼制说是如此,但这里头另外又有别的例外。
站起来之后,也没有赐座,所以就只能站着。不过好在上首上也不算高。而晏南镜的身量在女子里头算是高挑的,所以就算是垂头站着,也和上首的韩皇后不分高低。
齐孟婉身量比她稍微矮了点,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吃亏。
既然虚礼已经见过了,那么就到明面上动刀动剑上面了。
齐孟婉站在那儿,神色里没有半点谨小慎微。她径直抬头,脸上是笑,“陛下携臣女和臣女兄长来芳林苑,心里还遗憾没有时机拜见殿下。现如今殿下来芳林苑正好对上了。”
她说话像是和闺中姊妹说笑一样,没有什么忌讳,说说笑笑,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上下尊卑。
晏南镜见着四周一圈的女官脸色都变了,原本就低眉顺眼的宫人越发的压低了脊梁。
晏南镜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她不必出声,只要静静站在一旁就好。
韩皇后嘴唇抿紧,怒视齐孟婉。齐孟婉站在那儿,面上含笑,把之前皇后加在她们身上的下马威给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