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咽喉滚动,眼眸酸涩,“燎到了。不过运气还好,只是被燎到了小块。不去管它,自己也会好的。”
“还没上药?”晏南镜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量。
齐昀摇头,“忙乱了一宿,有好多事需要我去定夺,没有空闲上药。何况——”
她忍不住跟上他的话语,“何况什么?”
“何况我也习惯了,分得清楚重伤还是小伤,这点伤势,不去管它,只要不沾水。过段时日,水泡破了也就好了。”
晏南镜咬紧牙关,深深吸口气,“你去找我之前身边的婢女,说让她们把紫云膏拿出来。”
齐昀被她使唤,喜笑颜开,当即就去了。不多时他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漆盒。
晏南镜让他过来,可是这刻齐昀却迟疑起来,“这不妥当,我把紫云膏放这里。先行一步。”
晏南镜直接被他这话气的翻身而起,径直绕出了屏风。
见着齐昀满脸惊讶的望着她,晏南镜没好气的直接抓过他的手腕,就往屏风内拉。
她拉了两下,没有拉动。回头去看,见着他脸上有些绯红,见她看过来,齐昀转头过去,“这样不好。如果有人看见了,那恐怕会有流言蜚语。”
明明刚才见到她倒地的时候,还过来搀扶,现如今还担心什么流言。
“你觉得我们两人的流言蜚语还少?”晏南镜反问,“何况就我们两人,若是真的有人进来,那也是你的部将。难道他们还会长舌到处乱说话吗?”
这话说得有几分不客气,齐昀急忙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慌乱里,脚下也没有方才那么有力道,她一拉,就拉动了。
“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让他在卧榻上坐下。
驿站的卧房只能说勉强遮风挡雨,最好的屋舍都是留给达官贵人,但是昨夜最好的两间也被烧掉了小半。只能让她在这里将就一下。
她把漆盒打开,驱出内里的小陶罐,陶罐小小的一只,上面用麻布密封着。
“哪里被火燎到了?”
“有好几处地方。”齐昀低声道。
晏南镜示意他露出伤处,齐昀迟疑了下,提起袖口,小臂那儿露出个好大的水泡。水泡晶亮,显然已经起了一段时辰了。
“不觉得痛吗?”晏南镜说着,挖出一指头的紫云膏涂抹在他的伤处。
齐昀颔首,“如何不痛?只是还有更紧要的事处置,小伤也只能先放在一旁。”
他说完顿顿,飞快的暼了她一眼,“更何况,我也早习惯了。”
“习惯了?”晏南镜把药膏涂抹上去,听到他这么说,满脸愕然的望向他。
齐昀颔首,“我十岁跟随父亲入大营,知善以为我在大营里还能娇生惯养么?父亲很忙,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照看我,而且他也有意让我历练。所以有个摔打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那些老将身边的亲兵教我武艺,都是沙场上杀人见血的本领,练起来受伤也很常见。大营里受伤,不兴嚎啕大哭,哭了不但不会有人安抚,反而还会被嘲讽。”
“时日一久,我也觉得没有什么。等到上了沙场之后。只要不是伤及性命的伤势,那就不是大事。”
晏南镜听了忍不住吸了口气,“没听过就算是小伤,若是伤势加重了,也会要人命吗?”
齐昀愣了愣,颔首,“我听说过。”
晏南镜看他,只听他说,“我听说过有伤兵,伤势加重,连带着整个肢体溃烂,最后丧命。”
“你还知道啊。”她没好气说道。
她见着齐昀拉下后衣襟,露出脖颈,脖颈上也有一块,只是没手臂上那么严重,她俯身过去把手里的膏药给他均匀的抹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紧急事务,不过政务永远都忙不完的。可是性命摆在那儿,稍有差池可能就没了。不管多大的事,都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
齐昀一愣,抬头起来径直往她看去,晏南镜和他对视点了点头,“难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你总不会觉得,你自己的性命无关紧要吧?”
无关紧要吗?不是。但是很长一段时日里,似乎只有他自己一人在意他自己的性命。其余人,哪怕父母在内,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事。他随时都可以被丢弃替代。
齐昀嘴唇翕张,两眼失神的望着她,“我——”
“知善你担忧我丧命吗?”
诸多话语到了唇边,却说不出来半点,最后他问她。
晏南镜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有些好笑,“是啊,我还真的怕你丧命了。”
“为何?”齐昀听到自己问。
这问题让晏南镜有些哭笑不得,她继续给他上药,灼伤的伤口放置在那儿,哪怕不去动,都会有烧灼的痛感。
“为何?”晏南镜有些诧异,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见着齐昀一副坚决要追问到底,“可能你人比较好吧?”
齐昀一愣,随即看向她,晏南镜笑了,“可能你想说你不是什么好人吧,不过相处的这些时日里,我也没见到你祸国殃民,何况你曾经出手救过我。那时候我们算是萍水相逢,却愿意以少战多,保护下我一家大小性命。哪怕我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