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日里见着都是那些成年男子持着,现如今见着崔倓手里持着这东西。他秀致清丽的面庞却和塵尾看上去不搭,莫名多了点老气横秋。
“先不说有趣不有趣,郎君说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崔倓挑了挑眉,颔首承认,“女郎这话的确有道理。”
说着他又笑了,大步走过来。“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女郎海涵。”
他往旁边后退半步,抬手往竹林入口做出个请的手势,“女郎这边请。”
和陌生男子单独钻林子,这是犯了大忌。不过在崔家,她倒是不怕,清河崔氏的门第和教养摆在这儿,不会乱来。
她点点头,顺着他手上的方向和他一道步入竹林里。竹林里有专人打理,林子里的竹子错落有致,可见当初种下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竹林里修筑有小巧的楼阁,虽然不甚宽敞,但胜在小巧精致。
守在门前的家仆见到两人过来,把门推开。随后又赶紧的摆上了茵席。
晏南镜看着放在地上的茵席有些稀奇,这东西都是先秦时候用的了。现如今几乎已经很少见到了。
她见到那边堆放着不少的竹简,在墙角那儿堆得简直和个小山似的。
“这些都是叔伯们收集来的经典。其中有些可以追溯到先汉了。”
说着他拿了一卷递给她。
崔倓除却美姿容之外,在外的名声有一个便是熟读经典。
简牍拿在手里很有几分重量,晏南镜抽开来看。她对这些没太多的兴趣,随意看了两眼,“是大学。”
她还给他,“郎君平日里经常在这儿看书赏景?”
崔倓点点头,又笑着摇摇头,“时常赏景陶冶性情,不过这些倒是不怎么常看。”
见她略带些许不解,笑着点了点额头,“已经全都在这里了。”
“我十四岁上,就已经都记住了。只是偶尔翻阅一下。温故而知新。”
“郎君博闻强记,令人敬佩。”
美人的夸奖,格外令人振奋,不比师长们的赞叹小上多少。
崔倓面上的笑意浓烈几分,但是该谦虚的还是要谦虚,他在旁人面前自傲,但在眼前人跟前,还是要收敛一二。
“女郎谬赞了,听说中郎将少年时,才是真正的博闻强记。而且擅长书道。曾经有人特意去请中郎将的字迹做成摩崖石刻。只是后来时常征战,除却必要的往来之外,很少见到他专门写赋了。”
晏南镜有些惊讶,“他还能写赋?”
关于晏南镜和齐昀那些传闻,崔倓也听说过,他听她这么说,也是有些讶异,“难道女郎不知道?”
她眨眼,“不知道,毕竟我和他相处不多,平日就算见到也没见到他作赋的。”
“看来,传闻还是有谬误。”
崔倓面上的笑容更深浓了些。
晏南镜蹙眉睨他。崔倓见状立即道歉,“是我言语有失,还望女郎恕罪。”
“郎君言重了,我知道现如今外面都说我什么。之前只是中郎将的风流韵事,后面恐怕就颇有些幸灾乐祸。已经传得更广了吧?”
“有什么好怕的?”
崔倓这反问让她一愣,崔倓见她面上的愣怔,不由得笑得更浓,“这些流言,只要自持身正,嘴长在旁人脸上,何必以他人妄言自扰。”
说着,他请晏南镜坐到茵席上。
在茵席上坐着和在坐榻上也没什么差别,家仆恰到好处的端上瓜果,内里除却夏日里常有的瓜果之外,还有切好的砀山蜜桃。
“听说女郎对砀山出产的蜜桃情有独钟,所以特意准备一些。”
晏南镜也不和崔倓客气,用放置在一旁的小竹签,插了一块蜜桃送到嘴里。
果肉香甜柔软,正是她最喜欢的口感。她抬眼就见到崔倓正望着她。
“郎君有心了。”
“只要女郎开心就好。”
说罢,他突然坐直了脊背,和方才的闲适完全不同,“我出身清河崔氏,从祖上算下来,能追溯到前汉。高祖大父曾经为朝廷司空。现如今我父亲在君侯麾下任职,我是家中的幼子。”
这算是正经开始介绍了。晏南镜在李远家的这几日也没闲着,褚夫人让她背了赵郡李氏的谱系,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她把这几日背的挑着和李远有关的先说了,说完一笑,“不过郎君也知道,伯父才认回我没有多久,我生父早逝,没有崔府君那样的事迹。”
崔倓摇头,“这又有什么要紧,何况这种事谁又想呢。世道纷乱,就算是我们这等出身的人,也不知道明日会如何。能保全性命在这世间,已经是足够庆幸了。”
两人坐着,面面相觑,好会都没有说话。
晏南镜动了动,“郎君自在一些,就和刚才一样。毕竟这么坐着也是挺难受的。”
主要是她难受,但主人家正襟危坐,她在对面坐没坐相很不行。干脆一把把崔倓也拉下来。到时候客随主便就好说多了。
崔倓闻言一愣,而后笑出声,原本端正的姿态瞬间放松下来。
“平日里女郎喜欢做什么?”崔倓问,“我平日里喜欢骑射,或是收集一些没有见过的典籍,时常也喜欢投壶蹴鞠。”
“骑射?”晏南镜有些惊奇,忍不住多看了崔倓几眼,崔倓宽衣博带,一眼看上去有些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修长,没有武将的健壮。
崔倓从她话语下听出她的意思,“女郎不要以貌取人,父母生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所以我自幼身体也并不健壮,所以父亲为了让我强身健体,让我学习骑射,虽然比不得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军,但也勉强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