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在辎车内听到外面一阵嚎哭,她从车簾里往外看,见到一行男女被如狼似虎的卫士拖拽出门外,用粗麻绳直接捆在脖子上,前后串成一串拉走。
她见到有些人身上来不及扒下的锦袍。这个纷乱的世道,贵贱似乎只是一线之间。
晏南镜坐了回去,车簾完全落了下来,将外面的痛哭完全隔绝在外。
府内一切如常,夜深了她躺在卧榻上,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寂静的夜里,脚步声格外清晰,她对他的脚步声格外熟悉。
那足音由远及近,从门外一路绕过了屏风,正要往内寝里来的时候,她终于是按捺不住,从卧榻上一跃而起,径直奔过去抱住齐昀。
齐昀下意识反手抱住她,手掌下是薄薄的寝衣,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托了起来。
让赤·裸双足完全脱离地面。
第200章
他的手比直接穿过她的膝弯,整个的将她给托举起来。
“这个时辰了,还没睡?”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擦洗过换过外袍,但是她还是他的脖颈里嗅到了浅淡的血腥灰尘的味道。
“睡不着。”她抱住他的脖颈,轻轻的摇摇头,然后望着他,“受伤没有?”
他嗯了一声,晏南镜大为紧张起来,赶紧的撤开抱住他的手臂,“那快放我下来,要是伤口裂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昏暗的灯火里,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我骗你的。”
“骗我的?”晏南镜一愣,而后不放心,“我才不信!”
“是真的,”齐昀颇有些无奈,“知善要是不信,我脱给你看。”
说着,他把人给放回到床榻上,拉过一旁的被衿将她的脚整个都包住,然后就开始挑开带钩上细细的铜钩。
晏南镜瞧见他把身上的衣物一五一十的脱下来。这时候早已经暖和了,也不怕受寒,她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他身上,只见着内袍被他两下拉下来丢到一旁,年轻饱满的躯体展露了出来,略有些小麦色的肌理在灯火下散发着浅浅的光。她坐正了身子,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的确是没能从上面找出半点伤痕。
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完全的放下来了。她抓起放在一边的内袍,内袍是簇新的,回来之前应该沐浴过。她把手里的内袍扔给他,“快穿上。”
她望着他穿衣,“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大长公主借着府邸落成,乔迁之喜,请父亲过去赴宴。结果开宴没多久,翻脸要杀人。”
他说着仰首想了想,“事发突然,谁也没有预料,不过还好?”
齐昀说得风淡云轻,但是晏南镜一个字都不信,看外面那哭天喊地的阵仗,如果真的是他说的那些,不至于搞得这么人心惶惶。
“给我老实说。”她拍了拍身边,示意他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齐昀随意的把衣带系好,照着她的吩咐,径直坐到她的身边,“我是觉得还好,说白了就是,大长公主想要父亲的命,先是在奉上的酒水里下毒。正好父亲这段时日脾胃不佳,所以婉拒了。大长公主毒酒无用,干脆就让事先埋伏下的刀斧手行刺杀。”
他说着嗤笑了声,“这份心性和果决难得,但是奈何遇上的是我们这种历经沙场的。”
历经沙场的人,已经习惯了刀口舔血,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危险,也能敏锐的捕捉到。哪怕头脑还没反应,可是躯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防御。
“就是堂兄喝了毒酒,虽然不多,但也动弹不得。其余的族兄弟们在混战里多多少少也有受伤,不过好在伤势都不重,没有性命之虞。只是多养一段时日的伤罢了。”
难怪外面成了那个模样,齐侯在大长公主手里险些吃了那么个大的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也借着此事,把那群朝臣的胆子给骇破。比起所谓的以德服人,显然用鲜血和人命,这种血淋淋的教训,来得更加方便快捷。
“知善担心我很久了?”
不等她回答,他自顾自的颔首,“看来一定了,要不然也不会到这个时辰都没睡。”
“脚上还冷吗?”
晏南镜摇头,“现在又不是隆冬那时候了,不会怎么样的。”
“你没事就好,我今日在想,你要是出事了——”
“我不会出事,大长公主那点手段,比我之前遇到的根本不值一提,根本就拿我毫无办法。”
他说着顿了下,有些好奇看向她,“我要是出事,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晏南镜也想不起那时候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心头各种想法好像全都有。
唯独不肯去想他若是丧命了会如何,“就算你出事,你也绝对不会落入最坏的境地。”
她压低了声量,话语里可见的带上了几分气恼,“你这个人坏的厉害,常言道好人不偿命,坏人活千年。你的命数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我才不信。”
过了好会,她终于低头下来,“其实也是我不敢相信你会死。”
低低的语调落到他的心头上,泛起一阵甜蜜的痛楚。
她才说完,就被他一双手臂给直接抱到怀里,“我很多事没做,也还没有和你长相厮守,绝对不会出事,哪怕对着千军万马,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