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玹见着家仆进来,手里漆盘上端着漆黑的药碗。掌心濡湿,喉头艰难滚动。
幸好齐侯并没有往他这儿看,只是直接断过药碗,将内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今日的药汤怎么喝起来,和平日里味道不一样。”
家仆轻声道,“今日的汤药里,说是鹿血多加了些。”
齐侯听后,也没有再问。
鹿血有益于重振雄风,对于齐侯这样年岁的男人来说,是急需的。
“臣有罪,”齐玹见到那只药碗空了,深深低头下来,“竟然中了旁人的诡计……”
齐侯一改之前的嫌弃,笑语盈盈,“罢了,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下不为例。”
齐玹低着头,这话要是提前一些说,他或许会大喜过望,不过现在讲,为时已晚。
他已经不会被齐侯口头上的这点蝇头小利所迷惑了。
他坐在那儿和齐侯说话,齐侯有意让齐玹做刀,所以费了点功夫和他说话。突然间外面乱了起来,有人慌慌张张冲进来,说外面有刀戟士冲了进来。齐侯闻言大怒,“好大的胆子,叫人把他们拿下——”
话语戛然而止,齐侯面庞上的怒意,转变成了错愕。当看见齐玹放声大笑的时候,那错愕在他眼底里转成了难得一见的恐慌。
“你——”
“是我。”齐玹说完,一手提起地上齐侯的衣襟拖拽起来,一把推开门大步走出去,“齐巽在我手上,谁敢乱动!”
晏南镜到了虞夫人“养病”的庄园上。
齐侯和虞夫人生气归生气,但到底没有亏待她。庄园上山清水秀,有建造出来的各种楼台水榭。看起来倒是比在侯府都要舒服的多,毕竟侯府里那么多人,光是口舌上就有不少事。
但是虞夫人不觉得,晏南镜过来,没有被虞夫人刁难,因为虞夫人忙着哭天喊地。她到了庄园,去拜见虞夫人,人才到门前,就听到门内虞夫人在哭自己命苦,哭齐侯见异思迁。
反正来来回回哭自己被抛弃了。
虞夫人哭得忘情,谁来都劝不住。甚至越劝哭得越厉害。
晏南镜作为小辈,不能直面长辈丢脸。所以到了门口又回去了,等哪日虞夫人心情平复下来了再去拜见。
庄园处于城郊人烟稀少之处,难免有些荒凉。不过就是这点荒凉,也被富贵给冲淡了。
庄园里头该有的都有,但是没有侯府里的人多嘴杂,也有自己的好处。
晏南镜和阿元一道看着那些打理出来的花花草草和装潢豪奢的亭台楼阁,阿元不由得感叹,“这儿也不错,比起侯府里头也不算什么。就是那位夫人想不开。”
晏南镜有些好笑,“那位夫人这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是这个脾性。改也改不过来了。不过也是好事,心气十足才能还有力气和君侯吵这些事。这样看起来,可见身体不错。”
“而且能吵起来,恰好说明没有什么大事。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就不是眼下这般了。”
这话说得在理。
晏南镜走上湖水上的栈桥,红桥配着清澈的湖水格外赏心悦目。
“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也好。”
她回首和阿元笑道。
正说着,晏南镜见到远处有个身影急急往这里赶来。
她停下来,等那道身影赶到跟前,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禀报道,“夫人,少公子过来了,看着有些不好,说是邺城里出大事了!”
晏南镜闻言立即赶过去,幸好她离前堂并不远,没多小会就到,一入堂就见着齐晏领着齐季婉坐在那儿,衣衫不整,甚至可见些许血迹。
她眼皮重重一跳,“这是出什么事了?”
齐季婉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过来扑到她的怀里。
“齐玹动手了!”齐晏当初就在侯府外,见到街上不对,马上回侯府把同母妹带出来,然后和几个护卫乔装赶在城门关闭前,赶紧逃出来,就这样还是遭受到了齐玹的追杀。是付出了两个护卫的代价,才能带着妹妹平安无事的抵达这儿。
晏南镜听后,脸色变了。而后马上道,“马上准备好庶人的衣物,全都换上!”
底下人闻令马上全都去了,然而这个时候虞夫人吵闹着不肯,哭闹着要去找齐侯。不肯换上那些庶人的衣物,下面人劝说无果,无奈只能报到晏南镜那儿。
晏南镜赶过去,正好遇见虞夫人嚎啕大哭,“你们不要拦着我,让我去见君侯,我要见君侯!”
“我要去救他!”
晏南镜径直迈步进去,虞夫人见到她,张开嘴正要哭,却被抢先一步握住了肩头。
不等她出言训斥无礼,晏南镜已经抓住她的胳膊重重的摇了几下。
“夫人现如今过去,恐怕只会沦为乱军口里的肉。”晏南镜的耐心在此刻已经告罄,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哄她,“会被扒光衣物,剪去发髻,拿绳索如同拴牲畜一般,前后串在一起。拉在大街上,任人观看。”
“夫人觉得,就算此时赶去了能有什么作用,城门已经关闭,夫人是要被乱军剥去衣物,髡发捆脖任人羞辱?若是真的发生了,夫人难道真的以为君侯会感动无比?只怕君侯不仅不会觉得夫人是为了他受辱,只觉得夫人是自寻死路!”
“沦落到心爱之人眼里的蠢人,夫人可真愿意?”
第20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