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长公子叮嘱郎君转述的话?”晏南镜轻声问。
她神情里颇有些古怪,被人这么关照着,除却淡淡的感激之外,另外的就是一言难尽的诡异。
扪心自问,虽然曾经一同经历生死过。可是两人关系好像没有到这种殷殷叮嘱的地步。
男人的关怀,除却父亲和兄长之外,其余的人多少都有些不怀好意,都有所图。她有些不习惯这种关切。
不过齐昀人不在面前,就算有什么,她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
她迅速整理好面上的神情,眼里脸颊上浮上了恰到好处的感激,“多谢长公子了。”
郑玄朗莞尔,“待会我送女公子回去吧。”
他瞥向何宥方向,眼上蒙着一层冷光,回眸过来见到晏南镜嘴唇微张,似乎是要“我既然受长公子所托,事自然是要办到底。否则长公子那边,在下不好交代。”
“何况”郑玄朗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无奈,“七郎的那个性子,之前和长公子一起在主簿家中的时候,给女公子添了不少麻烦。”
何止是麻烦,郑玄符一来就喊打喊杀,简直和那些盗匪也没有太大差别。而且起居上又很挑剔,这里不喜那里不爱,比齐昀都还要难伺候。要不是齐昀在那儿压着,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不过这话是不能直截了当说出来,她恰到好处低头,唇角略微牵出点儿苦笑,郑玄朗就已经明了她的不容易了。
郑玄朗样貌和郑玄符有点相似,但是作风上却和郑玄符完全不同,他两手拢在袖中,就给她一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她给吓了一跳。她连忙侧开身,“郎君礼太重了。”
郑玄朗却没立即直腰的意思,“我那个弟弟,排行最末,做兄长的自小没有约束好他,以至于他长大之后行事鲁莽。长兄如父,他如此,我也逃脱不了责任,所以特意向女公子致歉。”
这会儿,这边的动静已经引得其他人的注意了。
开春之后漫山遍野的桃树引来不少人在这儿游玩,所以这儿哪哪都是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注意到。
她立即伸手来搀扶,手掌扶在郑玄朗的手腕上,是柔弱无骨的触感。郑玄朗手臂明显的僵硬,随后也顾不上继续把姿态给做全,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晏南镜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眨眨眼有些迷茫,再抬头看对面的郑玄朗,只见着郑玄朗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副避之不及的慌张。
四目相对,霎时间两人脸上都是尴尬。
郑玄朗先开口,“在下是怕唐突了女公子。”
的确是怕,哪怕没有更多的触碰,光是手腕那一截就够让他心惊。
还是远远避开好,要是真的弄出什么事来。不说别的,长公子那儿就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他。
晏南镜点点头,“郎君真人君子令人钦佩,我也只是想扶郎君一把,不是要轻薄郎君。”
这话出来,顿时又陷入诡异的静谧里。
她不是说笑的,吴楚古风彪悍,完全不是后世里温柔多情的做派。而且时风又粗犷,女子们看中了样貌俊美的男人,是会手牵手把看中的男人给包围起来,不准他走。
好会的功夫,晏南镜清了下嗓子,“郎君好不容易来一次,要不再走一走?”
“到时候还要劳烦郎君送我回家。”
这句话算是领他的情了。
郑玄朗含笑点头。
开春之后的荆州,处处都是花红柳绿,地上全都是冒出来的嫩草,再加上桃树,这热闹真的看的人眼热。
郑玄朗背手走在晏南镜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几次想要问询齐昀当时的状况。
打了败仗,主将惨死。这面子丢的厉害,荆州刺史会做人,只说是天不假年实在可惜。但是只要打过仗的人,就能在这里头寻出不对劲。
溃败的大军来的时候有多威风,逃的时候就有多可怕。逃命的人是没有礼义廉耻,也没有尊卑的。狼奔豚突,简直和野兽是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是齐侯亲自压阵,也不一定见得能镇得住。
长公子能完好回来,简直算是意外之喜,虽然名头上也不好听,但也的确算得上有本事了。
他对里头的事,不禁有些好奇。
“郎君有话要和我说吗?”晏南镜感觉到郑玄朗的目光时不时放在她身上,她忍不住开口问。
郑玄朗摇摇头。
走了小半个时辰,晏南镜就回去了。何家请她过来,是不怀好意,那她也不必去和何家的主母辞行了。直接登上辎车。
她上了车,听到外面有马匹嘶鸣,透过车簾一看,见着郑玄朗已经翻身上马,拉过马缰,跟在辎车附近。
因为这次来的都是女眷,所以她没有让崔缇跟着。
正好郑玄朗把崔缇的位置给填上了。
郑玄朗将她送至家门,晏南镜不太想邺城来的人和杨之简交往太多。毕竟现如今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哪怕一丁点的错处都要被抓出来,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不能让他授人以柄,所以在车内的时候,她连怎么打发郑玄朗离开的话语都已经想好了。
不过等到门前,她还在辎车内没有下来,郑玄朗就已经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