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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红(126)

他说得随意,北京也好,上海也好,左右都不是故乡,目前也都没买房,去上海还是北京都无所谓——至少去上海算外派,还能多领一份出差补贴。

千岱兰喔一声。

她不懂殷慎言的工作,只沿着路慢慢走,冷不丁听殷慎言问:“想考哪个大学?我看你上次做市模拟的卷子得了654分——”

“还有大半年的复习时间呢,”千岱兰打断他,“不着急。”

殷慎言说:“满打满算,也就剩六个月了。”

千岱兰嗯一声,听到殷慎言问:“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

千岱兰说:“还没想好,可能是英语,不过更可能是法语吧。”

殷慎言说:“啥?”

“英语或者法语,”千岱兰说,“这样,我就能更好地读那些外文周刊了。”

殷慎言说:“我不太确定这俩学科具体教什么……但你这么辛苦地重新考、上大学,只是为了这个?”

“对啊,”千岱兰诧异,“不然呢?”

路边有裹成大棉花糖的小孩滚滚地走,俩小短腿笨拙又可爱,圆滚滚的身体上系了根布绳子,布绳的另一端在一烫卷发穿小红袄的老太太手里,看起来应该是祖孙俩,就这么愉快地散着步。

“理科是你的强项,”殷慎言微微皱眉,“你该选理工类的专业,就业前景广,薪酬待遇高。现在网络飞速发展,互联网产品就是新的蓝海——”

“我听不懂,”千岱兰打断他,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就想着多学点东西,然后继续好好捯饬我的服装店——”

“你可以有更好的工作,”殷慎言试图继续说服她,“仅仅是在城市里开一个小店,太埋没你了。”

“埋没?”

“对,埋没,”殷慎言拧紧眉头,“干服装太苦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少不了要和地痞无赖打交道,肮脏事没完没了……你天生该去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不对不对,”千岱兰摇头,她问,“你这么说,难道有人天生就该在地里劳作,难道有人天生就该起早贪黑地摆摊?难道有人天生就该有钱,有人天生就该贫困?”

殷慎言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我不信什么天生不天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也说了,我头脑聪明,那聪明人都知道,只要有机会,单干要比给老板打工强得多,别告诉我,你没有单干的心思,”千岱兰伸出手指,给殷慎言看,“上一份工作,你说我不该跪着给人试鞋,现在我当小老板了,你又和我说,干服装太苦了——怎么回事啊你,殷慎言?你闲着没屁搁楞嗓子,搁这儿净给我抬杠啊?”

殷慎言轻轻拍她脑袋:“看见前面那个大黑垃圾桶没?再说,我给你丢里面去。”

千岱兰撇撇嘴,两人并肩走到一棵小白杨树下面,忽然间,千岱兰踢了一脚白杨树,拔腿就跑。

树枝上的雪啪嗒啪嗒地落,。殷慎言没反应过来,被灌了一脖子一头脸的雪,木了一下,才去追千岱兰:“红红!你给我站住!!!”

俩人你追我打,一路跑回服装小店。

雨雪天气,来来往往的客人脚上都带着泥水啊雪的,门口垫了俩垫子,一个是拆开的快递硬纸壳箱子,铺开,进来后先跺跺脚,把鞋上的雪震下来,再往前走,是个丝绵混纺的厚垫子,地毯厂里的大块边角料,蹭一蹭,吸干净鞋底的泥水。

这样再往内,就不会弄脏地板了。

周芸看着殷慎言长大,疼他就像疼第二个儿子,见两个人打闹着进来,招呼着让他们去用热水洗手,眉飞色舞地亲切招待殷慎言吃饺子——大早晨起来,她和千军俩人一块包的,酸菜猪肉渣馅儿,加了剁成茸的瘦肉,热水滚三滚,咕咕噜噜,个个饺子鼓鼓如元宝。

端饺子时,殷慎言听见千岱兰和周芸说话,周芸关切地问她是不是来事儿了;千岱兰摇头,周芸低声说这次晚了快大半个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是不是累着了、冻着了?

这本来该是女孩间的私事,殷慎言准备下楼,却又听千岱兰说什么都没有,但那语气,听起来并不像什么都没有。

他回到卫生间,发现那垃圾篓中,看到最上面卫生纸被揉成团,像包了个什么东西。

殷慎言没什么表情,打开看。

他在里面发现了个小小、细长细长的验孕棒。

沉默了半天,他多扯了几段干净卫生纸,将东西裹起来,放口袋中,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打开水龙头,哗哗啦啦地洗手。

千岱兰在这个时候过来,俩手往水龙头下一伸,开始搓手:“我还以为你偷偷抽烟呢。”

“在戒了,”殷慎言僵硬地笑,忽而转了话题,“你上个月去深圳了?”

“嗯啊,”千岱兰低着头,“咋啦?”

“没什么,”殷慎言说,“去干什么了?”

啪。

哗哗啦啦的水声停止,千岱兰拧紧水龙头,她侧脸看殷慎言,说:“还能去干什么?去进货了呗。好了,哪里有堵着厕所聊天的?洗干净手,上楼吃饭了。”

千岱兰感觉自己有点像炮仗了。

一点就着。

明明殷慎言也只是随口一问,她却这样敏感,恨不得下一秒就boom一声炸给他看。

这样很不好。

她没和家里人提叶洗砚的事情,对方现在被她变成一个圆圆的小秘密贴,锁进只有自己知道的密码本中。

可情绪还是会有点焦灼,总是在入睡前反复重演。

千岱兰从《作文素材》上读过一首现代诗,是张枣的《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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