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和周芸自然是没什么,只是劝她注意身体,说今天给殷慎言打电话,发现他冻发烧了,已经烧了好几天。
千岱兰想奇了怪了,上海又不是沈阳,现在六月份热得难受,殷慎言怎么会被冻发烧?
她没时间去考量这些。
警察迅速地抓了人,但那边没有摄像头,紫姐把责任全推到店里一个小妹身上,硬说是她打了千岱兰;麦姐悄悄地,也劝千岱兰,暂且咽下这口气——千岱兰能走,可她父母呢?紫姐背后是沾点不干净的,要是真闹得鱼死网破,实在不好看。
人生在世,不能只图一口气。
总有很多力不能及的时候,
千岱兰生生地咽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对自己说,指甲深深地掐入肉里,“你得快些,赚钱再快些,上学再快些……迟早有一天,你要让紫姐给你跪着道歉。”
你要向叶洗砚的方向成长。
你要向超越叶洗砚的方向成长。
冷不丁,她又想。
上一次,殷慎言和叶熙京互殴,叶洗砚处理得那么得心应手,好像知道打架后被暂时拘留的所有流程,熟悉到像是习惯了——
可叶熙京,也不是经常打架的性格呀?
……
千岱兰最终还是顶着右腮上的伤去了青岛即墨。
麦姐帮她牵桥搭线,介绍了几个和档口合作过的服装厂,让千岱兰先过去探探情况。
麦姐介绍的第一个服装厂,开厂子的就是她那远房表弟,麦神奇。
麦神奇专门给韩国的几个小服装品牌做T恤代工,韩国地方小,人工成本高,材料也贵;
青岛即墨地界大,大大小小的服装工厂、辅料加工,到处都是,离得近,货运也便宜,也就成了日韩很多品牌的代工厂首选地。
韩国的这些个小品牌,衣服材质质量一般般,甚至比不上一些广州货,但妙的是设计及图案,再加上韩剧的风靡,每年都卖得红火。就连淘宝的店家取名,也都带上“日韩”“韩风”“韩版”“韩系”等关键词。
麦神奇经常会把一些做多的、质量检测不合格的货,以便宜价处理给麦姐,也都卖得不错。
抵达青岛的前两天,麦神奇一直带着千岱兰看服装厂,看产品,看工人。逛了两天下来,千岱兰发现了,麦神奇的厂子并不大,甚至还有点小,统共就雇用了三十个工人,都是附近村子里已婚已育的女性,四五十岁的居多。
至于价格上,优势也不是太高,但麦神奇暗示千岱兰,如果她同意签下这单,将会给她一笔不菲的回扣——
她能从中赚得更多,除却明面上的利润分配,单单是这笔回扣,按照合同上第一批的价码来算,起码也有个十几万。
十几万。
只是签个单的事。
甚至不用等后期的利润分配,只要合同一签,钱一拨,麦神奇就能立刻返还给她。
千岱兰忍不住心动。
说实话,这样轻松的赚钱机会摆在面前,除却叶洗砚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人,谁都会心动。
更何况,还是爱钱的千岱兰。
她想等成绩出来后就带千军去北京看病,做手术,把颅内压降下来;到时候,还不知要花多少钱……
千岱兰发现自己永远都在缺钱。
可是,可是。
这是她和叶洗砚的第一次合作。
只吃一次,还是次次吃,千岱兰心中还是有数的。
她没有立刻答应麦神奇,只表达还需要考虑考虑。
麦神奇迫切地想抓住她这条大鱼,以为提出的利润不够,再度让步,说可以给她更多——
然后,心烦意乱的千岱兰看到了叶洗砚发的朋友圈。
他发了一张大海的照片。
文字配得很简单。
「你好,青岛」
千岱兰眼皮一跳,看他这条朋友圈的发送时间,发现是半小时前。
——叶洗砚在青岛?
——对了,离开时,他提到,说接下来要飞青岛度假。
是巧合,还是……
千岱兰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她侧脸,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
右脸颊,被紫姐掐出来的青紫还没消退。
皮下的淤血,已经彻底变成沉淀的黑紫色。
她给叶洗砚打去电话,语调轻松。
“哥哥,”千岱兰若无其事地笑,“你在青岛吗?”
片刻后,她听到叶洗砚的声音:“是啊,你现在要来见我吗?”
千岱兰握紧手机,愣住。
她现在还住在即墨那有许多小服装厂的村子里,村里的酒店,价格便宜,但也挺干净亮堂,纱窗外,她看到小孩子正用扫地的那种大扫帚扑蜻蜓。
夏日傍晚,低飞的蜻蜓被围追拦截,失了方向,横冲直撞地竟往千岱兰窗子上扑——
她赶紧打开纱窗,让可怜的蜻蜓进房间,免得撞死在纱窗上。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青岛?”千岱兰问,“你会算命吗?”
“我不会算命,只是会略微算一下某个人的小脑袋在想什么,”叶洗砚那边有热闹的音乐、朦胧的欢呼和喝彩声,唯独他的声音,稳定清晰地落地,“我明天还会在青岛住一晚,如果你想见我,随时可以告诉杨全,他会把你接到我身边。”
千岱兰直接地问:“现在告诉你不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叶洗砚笑,“我喜欢保留一点仪式感。”
“什么仪式感?”千岱兰对着镜子照自己右脸颊上的淤血斑斑,“你之前——”
——你之前和我困觉,也没见你准备什么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