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之下(246)
,说:“果然还是最亲你的,一听你的脚步,皇孙便自己从屋里跑出来了。”
云英摸摸他的小脸蛋,说:“既然如此,那便我带皇孙去吧。”
“你才从外头回来,若是太累,让我们带去也好。”丹佩和绿菱乐得偷懒,自然高兴,但嘴上还是要关心一句。
“无碍的。”云英笑笑,心里却觉得太子近来似乎有些频繁地让皇孙出现在外人面前。
他好像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皇孙的重视与关爱……
只是不知到底是要给谁看的。
云英没有耽误,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带着皇孙乘上步撵,往东宫前殿行去。
第103章 缝隙 有一道清瘦的身影快速隐入黑暗中……
外头下着雨, 欢宴便直接设在了殿内。
东宫的夜宴与皇宫中圣上亲设的夜宴自不相同,除了宾客更少,全是东宫属臣之外, 规矩也更少些。
太子平日不纵声色,私设的宴上, 也很少见供众人取乐的舞姬伶人,至多便如今日这般, 请了教坊司的乐师们,居殿中奏乐, 以助酒兴。
也难怪东宫僚属们对太子那样死心塌地,在这样的场合里,他几乎不给众人设规矩, 闲谈饮酒, 俱可趁兴, 若有话直谏, 亦不必有所顾忌。
今夜,就连一向已很少再赴私宴的齐慎也来了。
那一身紫色官袍,与金玉腰带, 象征着文武官员们之中的至高权柄, 即便在这样的场合中,仍旧十分显眼。
他手捧酒杯,与太子平坐,两人身侧依次又坐了好几人, 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人人都有兴趣的事,众人神情和缓,姿态放松, 俨然气氛不错。
云英远远看见,就觉今日的齐慎看来比往常都更随和一些。
她入东宫后,鲜少有机会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左相。一来,他年岁渐长,平日深居简出,二来,太子为表尊敬,时常亲自出宫,登门拜访,而不召其前来。
这个堪称天下士子心中标杆与楷模的股肱文臣,大多时候,哪怕在宫中欢宴上,也多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而到了朝堂上,一旦他开口,哪怕说出的是令圣上不快的话,圣上也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听他说完,仔细考量。
文臣的影响力,在他的身上几乎达到极致。
而这样的人物,眼下正含着极淡的微笑,听着旁边的一位绿袍年轻人说文章。
“立意与文辞俱佳,如此犀利的笔锋与见解,若非今日亲眼所见,老夫当以为,是个已历经世事的中年文士所写,没想到竟出自从光之手。”
云英带着皇孙走近时,便听到齐慎这般夸赞。
那绿袍年轻人背对着她,脊骨挺得笔直,即便坐着,也有如青松,开口说话时,更是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低沉嗓音。
“不敢当齐公谬赞,此篇乃下官两年前所作,去岁入京后,初见京中百姓,与下官从前在州郡乡间所见,更大不相同,方知从前见识浅陋,想起此篇,又数度增删,方是今日齐公所见篇章。”
果然是傅彦泽,他竟这么快就得到了齐慎的赏识,想来,其中除了太子的引荐,更多的,是他掩饰不住的满腹才华使然。
“从光”,几乎不用解释,云英的脑海里便自发浮现出这两个字。
果然很符合他那一身浩然正气的样子。
她只看了一眼,便牵着皇孙沿旁边的长廊从他们的坐席处绕过,来到太子身后不远处,等候他的安排。
王保很快在萧元琮耳边提醒一句。
萧元琮回过头来,看到牵着孩子含笑站在灯下的云英,本就温润的眉眼间不禁露出一丝细微的暖意。
“阿溶,过来。”话是对皇孙说的,他那一双映着流溢灯光的眼睛却看着她。
“爹!”皇孙自然地放开云英的手,欢快地奔至父亲的榻边,倚在父亲身侧,再回头对上云英的眼神,又立刻明白过来,当即双手交握身前,冲众人行了一礼。
这副活泼又不失乖巧知礼的样子,令僚属们十分喜爱。
就连傅彦泽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素来观察细致入微,瞧皇孙方才的反应,当是得了乳母的提醒,才想起要给众人见礼。
先前在恩荣宴上,他虽也见过皇孙一面,可那一回,皇孙多是由一名内监带着,教他以为,平日皇孙的教导与抚养,多是内官负责,乳母便只喂养即可。
今日再看,皇孙对乳母的亲近与依恋,竟远超先前那几名内官。
幸好,那个女人将皇孙教养得知礼守礼。
他从前在书塾中帮先生教过不少刚开蒙的幼儿,入京后,又给两个小儿讲过课,很是知晓要让这些孩子听从教导有多难,诚然皇孙是龙子凤孙,天资不俗,但背后定然也少不了许多功夫。
只是不知她是当真悉心教导皇孙,还是只学会了这套表面功夫,别让皇孙也染上她那一身小人的毛病才好。
就在他即将收回视线之际,那个原本只是乖顺地等在太子身后角落中的女人,仿佛有所察觉一般,突然抬起头,朝他的方向扫来一眼。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交汇,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又飞快地各自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