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阿溶也要为此做许多准备。
除了每日清早,要像先前一样到先帝和先太子的灵位前行礼祭拜,他还得跟着礼部的官员们学习规矩,以免到时在登基大典上出太大的差错。
云英身为乳母,带着宜阳殿的下人们,日日陪伴在阿溶的身边,让小小的他不至于感到孤单和害怕。
“云英,”中间歇息的时候,阿溶毫不犹豫地哒哒哒跑到云英的榻边,踮着脚尖张开双臂,“抱抱!”
云英没法将他直接抱起来,只能伸出一条胳膊,从他腋下绕到后背,尤定最有眼色,正好从后面过来,搭了把力,将阿溶托起到榻边上坐下。
云英顺势冲尤定点头,以表谢意,接着搂住阿溶,拿了案上的牛乳,一点点喂给他。
阿猊也跟在身边,见状比母亲还勤快,拿着小帕子从榻上跳下来,抬手伸到阿溶的眼前:“哥哥擦擦!”
皇家的礼仪繁琐极了,阿溶再聪明懂事,也很难不感到枯燥乏味,幸好有他们陪着,才没当众哭鼻子。
礼部的官员们也头疼极了,想破了脑袋,也没法将礼仪变得更简单,此刻,又聚在大殿的另一侧靠近门的地方,一边擦汗,一边紧张地低声商议。
尤定站在旁边,不时留意着那边的动静,忽而见殿外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刻上前两步,在云英的耳边低声提醒:“娘子,吴王殿下来了。”
云英刚将阿溶喝去大半的牛乳拿走,接了阿猊递来的帕子为其擦了把脸,闻言抬头,往殿门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穿着孝服的萧琰,在两名亲卫的随同下,踏入殿中。
他显然也看到了她,一进来,目光便先向她这边看来。
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相对,云英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怀里的阿溶。
下一瞬,他便已挪开视线,停在那几名礼部官员的面前,似乎对她这儿毫无兴趣。
云英也收回视线,不再有别的反应。
这两日,与齐慎一样,萧琰不时会过来看看这儿的情况,毕竟事关新君,是整个萧氏皇族的颜面,他即将成为摄政王,又是新君的兄长,于情于理,都要亲自关心。
然而,他没有一次与她多说过一句话,更没再私下见过她。
说不清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当真太过忙碌,连这点工夫也抽不出来,还是暗暗赌着气,有意避开,又或者,是有了别的什么打算,云英觉得自己有些猜不透,隐隐约约的,甚至觉得这似乎是在给她时间,让她想明白一些事情。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而感到焦虑,更不打算为难自己,仍旧日日按部就班地过好。
“还是再换一块汗巾吧,”她伸手在阿溶的脖颈后面探了探,又摸到了点湿意,“明日,还是将里头的衣裳换薄一些,殿里热,虽是冬日,也别捂出毛病来。”
另一边,礼部的官员们也正低声同萧琰说着话。
“小皇子这两日已大体适应了,只是礼节到底繁琐,对皇子而言,有些困难——台阶太高,下官们方才商议,到时还是要请内官将皇子直接抱上来更为稳妥。”
另一人则道:“不错,皇子年幼,到大典那日,恐要累着,到时,还得请宜阳殿的几位内官在皇子左右随侍。”
“也好,”萧琰不知在想什么,有片刻走神,但很快恢复过来,又看了眼阿溶,同时让自己尽量别再往那个女人身上看去,“一切都要顾着阿溶,他年纪小,精力有限,能从简的,只管从简,到时记入档册,交门下批过即可。”
他说着,迅速挪开视线,又同几人简单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还不是时候。
他想,在登基大典后,一切尘埃落定,他大权在握,她得偿所愿,到那时,他们之间要走向何处,也该说清了。
第155章 自请 自请离京。
年关就在这样沉重而低迷的气氛中悄然过去。
从宫廷到民间, 除了祭拜、悼念,都没了往年一贯的欢腾喜庆,在一片白茫茫中, 度过这个辞旧迎新的时节。
然而,年前最惨淡低沉的几日过去后, 万物便似迎来了转机。
先是那断断续续,不是飘上半个时辰的白雪彻底停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 新春之前的雪,冻死去岁的蝗虫留下的虫卵, 预示着新岁几可免去蝗虫大灾,迎来丰足的收成。
接着,便是夜半惊现满天红光。
那是多年来罕见的大吉之兆, 据说史官记载, 大周开国太祖尚在微时, 便早有传闻, 言其出生之时,天边红光万丈,异象不断, 如今, 新君将立,又有朝臣与无数百姓亲眼目睹此天象,立刻引起极大的震动。
一时间,那种被国丧沉沉压住的低落情绪, 终于被冲天的喜气驱散大半,在众人看来,这似乎意味着,就连老天也赞同这般安排。
云英站在宜阳殿外高高的台阶上, 看向远处冰雪初融的广阔天地时,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
当真是上天注定的。
“大人都想好了?”她轻声开口,望着眼前袅袅的白雾,语气不禁也变得柔和,“眼下还在年节里,天寒地冻的,道路亦难行,何不再等上些时日?”
这话是对傅彦泽说的。
就在阿溶被定为新君之后的第二日,他便直接向门下、吏部,还有他所属的翰林院、左春坊一同上疏,自请离开京都,前往地方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