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128)
宁珏轻咳一声,“我是按实情推断嘛。”
裴晏看向安远侯,“侯爷,事到如今,我难替孟湘周全了”
孟谡面色几变,终于恨恨盯着崔赟一叹,“好,罢了,如今,没有什么比我女儿遇害的真相更为重要,我只想知道崔赟因何害我女儿。”
崔赟跪地半晌,此刻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侯爷,您也算看着我长大,我对湘儿的心思您不难猜到,我怎么可能害她……”
钱氏面色微变,“你住口”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裴晏尚多委婉,可崔赟这话竟是承认了心悦孟湘?若是心悦孟湘,又怎么会杀了孟湘?
崔赟仿佛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哑声道:“湘儿与我少时相识,我自知门第低微,非她良配,因此并未存非分之想,我只远远看着她,她喜欢什么我便给什么,只要她安康喜乐,我能如此看她一辈子,我送给她的那些首饰玩意儿,都是我心甘情愿,每一件都是我精心挑选,每一件都配得上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我无非是想讨她欢喜罢了。”
崔赟重伤已久,此刻面上血色尽褪,一双眸子也发红,再配上他嘶哑无力之声,倒显得格外深情,他又道:“这些大理寺调查良久,想必已知道,既知道,便明白我对她并非虚情假意,我那般心疼她,又怎么会害了她?”
他说着磕头下去,“请公主明鉴,请叔父明鉴,我寄住在二叔父府上多年,与他探讨天象是常有之事,怎么会是为了谋算杀人?我对湘儿尚是一厢情愿,湘儿又怎会听我定日子?又把闺中密友之行尽数告知于我?这一切,不过是衙门的臆想罢了!”
他言辞切切,宜阳公主迟疑道:“鹤臣,可有人证?”
裴晏道:“此事并无人证”
宜阳公主听得蹙眉,但裴晏转而道:“不过,想证明行凶之人是他,无需在孟湘身边找人证,杀人抛尸,还要伪造模仿案发现场并不容易”
“案发当日,崔赟以玄武湖游湖之理由出城,后独自泛舟在玄武湖以东,从那里上岸,距离三清观只有二里脚程,他当日带了随行包裹,定了游船之后便独自驾船离开,那里的游船老板还记得,那日大雨,玄武湖上游船纷纷回了码头,唯独他的游船久不归来,直至雨停之后,他才迟迟回来,而小厮们收拾游船时发现,船舷之上蹭有泥渍,他随行的包裹也又沉又重。”
崔赟手腕已痛至麻木,闻言只苦涩道:“我就喜欢大雨泛舟,那小舟有乌篷遮挡,大雨算什么?不过,那日雨势的确太急,我的包裹被打湿了罢了,若这便是我杀人的证据,那大理寺断案也太草率了些”
裴晏目光愈发锋锐,“你的包裹内是你易装之物,除此之外,还有你从岳姑娘身上取下的若干饰物,若你把这些饰物尽数毁去也就罢了,可你不但没有毁掉,还留了下来,以此来威胁孟湘,是以孟湘才会在过年前后,去找岳夫人确认岳盈秋饰物纹样。”
说着话,裴晏看向堂外,“十安”
此言一出,十安从外快步而入,他捧着个布包,里头正躺着几件玉首饰,他走到岳夫人跟前,“夫人请看,这些是不是岳姑娘所有?”
岳夫人眯着眸子,只看了一眼便哭道:“是!正是盈秋的饰物!这玉钗,便是我为她定制的玉兔拜月钗,底下的桂花是五朵,只、只剩一支了?”
十安手中正躺着一支羊脂玉玉钗、一条珊瑚项圈、一条璎珞腰带和一对翡翠手镯,还有一只金玉兰耳坠,岳夫人双手颤抖的抚摸上去,又捧着玉钗捂在心口,嚎啕大哭,郭淑妤看到这些,终于不再掩饰对崔赟之恨,怒骂道:“崔赟,盈秋与你无冤无仇,我们少时也彼此相识长大,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简直畜生不如!”
见首饰被找出,崔赟终于面色生变,但他仍然道:“这些饰物并非天下独一无二,这些不过是我从别处买来的罢了”
裴晏冷喝,“从别处买来值得你收藏在书房暗格之中?!距离岳盈秋之死已过了一年半,只怕你自己都没想到这案子还有翻案的一天!”
宜阳公主拧紧眉头,崔斐也色变道:“敏行,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证物当前,崔赟再不复先前巧舌如簧,但他打定主意抵死不认,自不会在此刻松口,而孟谡和钱氏看着岳夫人嚎哭不止,自己也被牵动心肠。
钱氏抹着眼泪道:“可裴大人,盈秋的案子又和湘儿也什么关系?崔赟为何杀盈秋,又为何杀湘儿?”
钱氏不解,孟谡不解,众人皆未想明白关节,虞梓桐这时也问到:“大人刚才说他留着这些东西,是为了威胁孟湘,此言何解?孟湘是盈秋好友,若看到这些遗物,应该立刻报官才是,有何处能威胁到她?”
裴晏将岳盈秋遇害说了个大概,但孟湘为何而死尚是疑云重重,裴晏这时看向站在一旁许久的姜离,“这两件案子牵连甚密,崔赟谋害岳盈秋和孟湘的最大动机,我们大理寺也始终未明,但幸好,薛姑娘今日找到了答案”
姜离适才和裴晏一起出现本就令人意外,这片刻她一言未发,已快让人忘记她也在,但此刻裴晏话锋一转,直令所有人朝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