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148)
裴老夫人应好,由文嬷嬷扶着入内室更衣,姜离跟进去挽起袖子检查一番,末了一边净手一边道:“施针可停了,坐洗须继续,汤液上我也会减轻用药,老夫人不喜苦,可制成蜜丸日常服用,那热敷的药包,再用五日可停下,但药材要常备,往后若有不适,立刻蒸来热敷,一日两次便可,此外,您平日里还是要尽量忌生冷。”
裴老夫人大松一口气,文嬷嬷也捂着心口道“阿弥陀佛”,一边替她穿衣一边道:“实在多亏了薛姑娘,这病折磨老夫人好几年,姑娘半个月便见了效。”
裴老夫人道:“今日姑娘留下用午膳。”
姜离听着外头悄无声息的,婉拒道:“多谢老夫人好意了,下午还得去宜阳公主府上,便不多留了,改日再陪您用膳。”
裴老夫人最好说话,见她推拒,便也顺了她,待从内室出来,裴老夫人指着外头的梅枝道:“鹤臣,去折下那最好的送送薛姑娘”
裴晏应是,自出门折梅,姜离带着怀夕辞别老夫人,待裴晏折梅在手,几人一行朝府门方向走去。
待出院子,姜离问到:“那吴莲芳如何了?”
裴晏道:“她供认不讳,多半是流放之刑,她夫君和儿子并不知情。”
姜离生疑,“这么多年都不知情?”
裴晏颔首,“吴莲芳心虚,又知道宋得隆是个老实心软的,便不敢直言,生怕他走漏了风声,宋得隆自己也不明白吴莲芳为何对她们的女儿不疼不爱,但想着她做侯府乳母得利不少,便也忍了,也多亏如此,宋盼儿吃穿不缺地长大了,他们父子下狱之后,半分不敢隐瞒,如今侯府收回了庄子,又让官府抄没了他们的家产,吴莲芳流放之后,他们父子二人虽未治罪,但也不会好过。”
姜离又问:“右金吾卫那些办错了案子的人呢?”
“段霈认了错,但将办差之过推到了手下两个校尉身上,他被罚俸半年,其手下之人除了罚俸禄,还要被降职一等,那两个顶罪的校尉则贬为最低等武卫。”
姜离听得拧眉,“倒是他惩罚的最轻。”
裴晏道:“有肃王为他求情。”
姜离默了默,“大人要核查旧案,可曾想过办案的主官该如何问责?”
裴晏看她一眼,“无论主官如何查办,错案冤情总是最要紧要,我自也会尽力而为。”
姜离闻言不知在想什么未再接话,裴晏这时道:“崔赟案子的卷宗已于昨日核查完毕,岳夫人无关紧要的证供并未写于卷宗。”
姜离呼吸微轻,那夜二人几乎把话挑明,但她仍担心裴晏那等严正刻板的性子,并不一定能容忍郭淑妤之行,却不想仅是两日,一切皆尘埃落定。
她松了口气,“有劳大人。”
裴晏看着指间梅枝道:“事情与姑娘无关,相反,姑娘被牵扯入局,还差点出了意外,这份情郭淑妤不能白承。”
姜离挑眉,“大人在说自己?”
郭淑妤设的意外差点让姜离重伤,后又棋子似的为岳盈秋翻案,这份人情不可谓不重,裴晏本是此意,可姜离似不乐意听他提醒,反将一句,偏偏这话落在裴晏身上也成立。
裴晏听得哭笑不得,却点头道:“我自也不会让姑娘白白忙碌,来日姑娘若有事相托,裴某自也当尽力而为。”
府门近在眼前,姜离驻足定定看向裴晏,四目相对,裴晏眼底仍是那莫测难辨的笃定,她笑了下,一把从他手中抽出梅枝,“多谢老夫人的花。”
她说着欠了欠身,兀自出了府门。
裴晏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有些无奈,九思在旁摸了摸鼻尖,“嘶,小人上次说什么来着,公子您还不信,薛姑娘都不接公子的话。”
裴晏扯了扯唇,“家规。”
回程的马车上,怀夕轻声道:“姑娘,您连着两件案子帮了裴大人大忙,裴大人年底的功劳簿得有姑娘一份才是,他既然说了您相托之事他会尽力而为,姑娘何不如顺势而为,好歹先与裴大人打好关系!”
姜离舒出口气,“傻姑娘,你以为我所谋之事,只凭打好关系便能让别人为我出力吗?”
怀夕想了想,瘪嘴道:“那怎么办?”
姜离沉吟道:“无论如何,局面比我料想的更好,大理寺要核查旧案,接下来很多事都有了契机,倒是我定的计划有些慢了。”
怀夕道:“您是说”
姜离敲敲车璧,催促长恭,“快些回府。”
长恭在外应是,长鞭起落之间马车疾驰更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薛府外。
姜离快步入府门,直奔着前院管事处而去,到了门口,管家薛泰急忙迎了出来,“大小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姜离点头,“第一件事,我要与寿安伯府大小姐再去济病坊一趟,此番送炭火与被褥,第二件事,我想请您帮我安排人手,准备三日之后开始义诊。”
薛泰一惊,管事房几个小厮也听得面面相觑。
薛泰回神道:“大小姐要义诊?”
见姜离笃定点头,薛泰苦笑一下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大小姐何必去受那般苦?何况长安城从未见过哪家高门贵女抛头露面义诊的,到时候来的都是贫苦人家,说不定还有许多刁民,万一出了岔子,大小姐您可比他们金贵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