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192)
姜离应道:“如今秦府内藏着杀人凶手,各怀心思之人也颇多,嬷嬷正该想到什么说什么,早日查清内情,你们主仆二人也好安生度日。”
程妈妈不住应是,待将姜离送至门口方才返回,姜离出了府门,便见长恭已经在马车旁等候,见她出来,长恭快步迎上来,“大小姐,小人摸清楚了!”
姜离往远走了两步,“如何?”
长恭低声道:“那青生如今在城西的西明寺之外乞讨,就在延康坊以南,离此处不算远,偶尔帮香客们跑跑腿得一两个铜子儿,以此度日,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乞丐,算是容得下他的,小人花了几个铜钱问了其中一个跛子,那跛子说青生是年前腊月中来长安的,今岁徐州水患,宜州在下游也被连累,生了好些流民,和青生一同来长安的,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名叫子城,读过书,说是家道中落没了生计,来长安是为了投奔亲戚,可路上遭罪不说,亲戚也没投成,又没了银钱,彻底沦为了乞丐,那子城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青生据说和他不是亲兄弟,如今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姜离听得疑心顿起,“怎么还有个子城……”
她回身看了眼秦府,“去问问,看近日有没有人来投亲。”
怀夕应是,几步跑回秦府探问,不多时又快步回来,“姑娘,问了,门房上说有人来乞讨,但没见过有人来投亲的,奴婢又问乞讨的是哪般人,他们说老的少的什么人都有,因府上办着丧事,为了积德,还给了几个铜钱。”
姜离点头道:“先去大理寺。”
上的马车,沿着光德坊一路往北,又过了延寿坊便近了顺义门,马车在顺义门外停下,姜离只带着怀夕往大理寺衙门而去。
怀夕边走边道:“那青生是宜州来的,那子城多半也是宜州来的,他说的投亲戚若不是秦府又该是谁,但亲戚没投成,人也不见了,这便有些古怪了。”
姜离道:“我昨日便觉那青生是为了秦府而来,奈何他不愿道明实情,但秦府这头又说无人来投亲,这几日大理寺排查了秦府上下,或许他们知……”
“道”字未出,姜离话头忽地一顿,便见大理寺衙门已近在咫尺,而此刻衙门外,正停着一辆朱漆宝盖的华美马车,一位身姿窈窕、妆容明艳的红裙姑娘正从马车上下来,她脚步轻快地步上台阶,值守的武卫本要阻拦,她身后婢女却亮出一块腰牌,又叱骂道:“睁大你们的狗眼,还不滚开”
武卫们见着那腰牌,忙不迭将人放行。
怀夕瞧见这一幕,轻啧道:“谁这般霸道?”
姜离面无表情道:“恒亲王之女,安阳郡主。”
怀夕听来只觉耳熟,一愣之后惊讶道:“就是那个对裴大人钟情数年的安阳郡主?她来大理寺……是来找裴大人的?!”
第068章 心硬
姜离到东院之外时, 还未进门,先听见院内传来两道争锋相对之声。
“大理寺是办差之地,师兄忙得很……”
这道声音清朗悦耳,竟是宁珏, 他又道:“郡主既然刚回长安, 何不在府里好好歇着?这衙门里都是大男人, 王爷知道了,又该说郡主不守规矩了。”
安阳郡主李婉有些恼怒,“你少来说我, 整个长安城,论起不守规矩有谁比得上你宁游之?再说,鹤臣哥哥都没说什么,你多什么嘴?”
“啧啧, 你可别乱叫。”宁珏笑呵呵地,“你父亲是陛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师兄的母亲则是陛下的堂侄女, 论起来你是师兄母亲的表妹, 比师兄高一辈, 他得叫你一声表姑, 你对他直呼其名便可。”
“宁!游!之!”李婉咬牙切齿。
宁珏唇角噙着坏笑, “我和师兄情同手足, 师兄的表姑就是我的表姑,郡主若不嫌弃, 不如认了我这小侄,我正好没有姑姑, 表姑以为如何?”
李婉快被气个仰倒,“宁游之, 你要不要脸?!你”
李婉喝骂未完,宁珏忽然看向她身后,“薛姑娘?”
他大步走过李婉,“薛姑娘怎么来了?”
李婉憋了一肚子气,转身见姜离进了院子,眉头拧的更紧,便见姜离欠了欠身,“我从秦府而来,秦府之事,我有话要对裴少卿说。”
李婉眉头一竖,“这是谁?”
宁珏转身道:“这位是薛中丞府上的大小姐,薛姑娘,这是安阳郡主,她入冬后跟着王爷王妃去了落霞山的热泉别苑小住,昨日才回来。”
落霞山在长安以北的赤水原上,距离长安城只有半日脚程,因山上遍布热泉,早年被圈为皇家所有,除了春猎秋猎,还有颇多皇室宗亲在山上建造行宫别苑,是冬日避寒佳处,庆阳公主培植青山卧雪的别苑也建在落霞山上。
先德兴帝子女缘薄,病逝之时只有景德帝李裕与恒亲王李愿二子,景德帝登基之时,恒亲王还只是个五岁孩童,长大后封亲王爵,娶了范阳卢氏之女为妻,膝下只得一女李婉,他虽是景德帝唯一的弟弟,但自小纨绔无羁,早年还担有一二官衔,如今已彻底做了富贵闲人,又因王妃卢氏多病,每逢冬夏之季总带着她去落霞山小住。
李婉年至双十,为恒亲王夫妻独女,除了安乐郡主,便属她最为尊贵,便养出了一副娇纵性情,她姿容明艳,又习得一手好音律,于书法丹青之上也小有所成,从前在长安城中有第一才女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