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231)
姜离与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一边解斗篷一边看皇后面色,“请两位嬷嬷让皇后娘娘平躺,不可蜷卧,也请这两位姑娘退下。”
见她利落吩咐,仿佛眼前的病患只是寻常女子而非一国皇后,佩兰眼底闪过诧色,犹豫一闪即逝,吩咐道:“你们退下。”
两个二十来岁的医女如蒙大赦,立刻提着自己的医箱快步而出,佩兰掀开被子,很快让萧皇后平躺下来,姜离将斗篷交给怀夕,倾身上来问脉,指尖在皇后腕上片刻,又帖耳听皇后喘息之声,末了拿过医箱取出针囊,当即便要给皇后施针。
佩兰看的心惊,“薛姑娘,你”
姜离看也不看她,“请嬷嬷褪去皇后娘娘绢袜。”
佩兰盯了姜离一瞬,依旧依言照做,另一位泽兰姑姑见状欲言又止一瞬,“薛姑娘,我们娘娘她”
“娘娘发病之初,是否是胸背肋间牵引痛而起?下午便烦躁不舒,晚膳后呕吐,口中多涎,至二更时分心□□痛?”
姜离一边选针一边问话,语声冷静,神容持重,无端令人信服。
泽兰连忙点头,“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姜离便不再多言,倾身上前,取足太阴、厥阴二穴五分刺之,皇后痛的喘息加剧,人也下意识挣扎起来,姜离按住其脚踝,又道:“请嬷嬷按住皇后娘娘,我欲令此二穴出血,她此刻必要受痛。”
泽兰忙上前帮忙,佩兰深深看姜离两瞬,抿着唇未多言。
便见姜离又以银针深入一分,待一粒乌黑的血点冒出来,又取针,自脚踝至膝头上下活络经脉,那两粒血点越冒越大,终顺着肌肤而下。
姜离擦净黑血,又道:“请嬷嬷解开娘娘衣襟,再备瓜蒌、薤白、桂枝、枳壳、赤石脂、细辛、丹参、川芎各二钱熬做汤药,再请嬷嬷给殿内加两只炭盆。”
姜离行事利落,佩兰刚解开皇后衣襟,她便已落下银针,见她出手又快又稳,佩兰那颗急惶的心安然两分,泽兰忙不迭应是,带着和公公往殿外而去。
金永仁几人还在等候,见二人出来,忙迎上来,“公公,薛姑娘看的如何?”
和公公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薛姑娘问脉之后,便已看出娘娘今日如何发病,眼下已开始治了,咱家也看不懂,总之是先放血,这会儿要继续施针还要备药,还要再加炭盆,看起来有条有理,并不慌乱,想来是心中已有数,咱家要去帮忙准备了,为了保险起见,三位太医还是再等等看。”
和公公快步而去,金永仁三人不敢乱走,只能在殿中相候,但金永仁此时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周瓒和严行谦,“我说过的,这位薛大小姐一定有法子,她义诊开的那些方子,你们也都是看过的,她施针之术只怕还在你我之上。”
严行谦点了点头,身边周瓒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幽幽看向了寝殿方向。
第082章 钦点
施针结束, 熬好的汤液捧了过来,姜离本想自己喂皇后,一想到如今身份,忙退去一旁, 由佩兰嬷嬷给皇后喂药。
萧皇后本神志昏昏, 此刻苦药入口, 人渐渐清醒过来,又抚了抚胸口,皱纹满布的面上闪过两分讶色, “佩兰”
佩兰连忙放下药碗,“娘娘醒了?感觉如何?”
萧皇后轻咳一声,缓和片刻道:“好多了,这是?”
姜离规矩地站在榻尾, 佩兰解释道:“这便是薛氏那位大小姐,您知道她的,晚间您痛晕了过去, 尚药局的严太医没法子, 金太医和周太医来了也作难, 金太医便提到了薛姑娘, 说薛姑娘针术极好, 医术也高明, 消息送到前朝,宣政殿那边下了旨意, 和禄便出宫去请薛姑娘入宫看诊了……”
姜离上前半步,“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萧皇后未至花甲, 却已是满头银发,六年不见, 她容颜更显枯槁,眼窝深陷,略显混浊的眸子却冷寂中透着些锐利,打量姜离片刻,目光和善了些,“不必多礼。”
佩兰这时道:“娘娘既好多了,那奴婢再让严太医来请脉?”
萧皇后望着姜离,“你是如何治的?”
姜离忙敛眸道:“皇后娘娘此乃旧疾,因发病多年,气血两亏,心主血脉,阴血不足,肝失所养,故常头晕心燥,疲极多卧。疏泄失司,气机不畅,津液不能充盈经脉,导致淤堵,不通则痛,故胸闷时发心痛。且从娘娘脉象看,娘娘还有阴虚火旺之象,所以药方以养心和肝,调理气血为主,施针则是为理气祛瘀,疏通经络。”
萧皇后听得眯眼,“那以你之见,本宫的病因何而起?”
姜离抿了抿唇,“若是臣女看的不错,娘娘的病是因七情过伤而起,忧伤肺,恐伤肾,思伤脾,怒伤肝,而君相相资,肝肾同源,肝肾损遂及于心,后久积成疾。”
萧皇后一默,“那依你的医术,本宫的病可能 痊愈吗?”
姜离拢在身前的手攥紧两分,定声道:“娘娘的病难痊愈,无论是臣女的医术,还是尚药局、太医署众御医的医术”
萧皇后面色微沉,佩兰更道:“大胆!姑娘这是在诅咒娘娘的病毫无治愈希望吗?”
姜离附身跪了下来,“臣女并非诅咒,而是不敢欺瞒娘娘,一来,娘娘病发已久,年纪已高,脏腑本就多有隐疾,二来,娘娘身处安宁宫,七情之困难解,稳住病情已是不易,痊愈实在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