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327)
姜离眉头紧拧,“那冯筝呢?”
裴晏道:“冯筝三次都在府中给他父亲侍疾,但他们府上人丁不多,他父亲虽有证供,但因是血亲作证,这份证供没有赵一铭有力。”
姜离面色焦灼起来,“这般推演冯筝虽说得通,但血指印无法解释……”
裴晏思忖片刻,当机立断道:“既是嫌疑最大,便不可轻放,来人,去把赵一铭和冯筝唤来”
九思应是而去,姜离闻言道:“怎么?要再验指印?”
裴晏摇头,至书案之后拿起了一份证供来,“昨夜我们又传唤了段霈手下不少人,又得了新的线索,你未来之前我也想传冯筝他们二人再审。”
姜离拿起卷宗来看,很快蹙眉道:“那桩虐杀案的凶犯是冯筝捉拿到案的?”
裴晏颔首:“不错,昨夜夜审了十来个人,皆是跟了段霈一年以上的,他们多是先在巡防营等地任职,在金吾卫也查办过不少案子,知道审问犯人是何流程,此前我们去金吾卫探问之时他们的嘴巴很紧,直到数日来连番审问才咬不住松了口,除了这抢功之行,这一年来,不光赵一铭面上讨好段霈,私下里不服不甘,冯筝跟着段霈,也并非毫无怨言。”
姜离忙去看卷宗,又道:“我前两日去寿安伯府时,听云珩说起过段霈此人,的确说他喜好抢占属下功劳,每每遇险之时,都喜欢用手下人打头阵,因此,他手下人受伤殒命者比比皆是……”
十多人的证供厚厚一摞,期间证词虽并非句句有用,但从众人见闻,也能窥见几人关系变幻,眼见时辰尚早,姜离坐在敞椅上,一份一份细细看来,裴晏在旁道:“按他们同僚的说法,去岁冯筝升迁本也是应当”
姜离应了一声,又往下看,没多时看到一处道:“看来衙门里的人也知道冯筝想与高门贵女联姻……”
姜离一边看一边将昨日明坤所言道来,裴晏道:“这些事我们也调查到,如你所想,冯筝确是只有托段国公夫人出面,才能说到孙氏这样的人家,但可惜,段国公夫人的面子也并非无往不利。”
二人就着卷宗互通内情,小半个时辰之后,九思快步回来,“公子,赵一铭带来了,但去金吾卫和冯家的人都回来了,说冯筝不在府里也不在衙门,冯府的人说天亮的时候冯筝就离开了,没有交代去何处”
裴晏拧眉,“没有交代去何处?”
九思应是,又道:“并且还有一处古怪,说昨天晚上冯筝不知怎么,亲自去给他父亲捡了两个月的药材,我们的人去的时候,冯家满屋子药味儿。”
裴晏面色微紧,“一个月的药材?总不是要离开长安,有大理寺之令,护城军也不敢将他放走,他如此是何意?”
“等等”
裴晏正疑,看卷宗的姜离忽然惊然出声,裴晏转头看去,便见姜离面色微白道:“去岁那案子发生时,冯筝人在株阳?”
裴晏道:“不错,他当时送他夫人回株阳,正要返程之时,得知金吾卫接了那边的案子,便由他打前站了,他夫人母族族地就在株阳。”
姜离眼底明暗不定,呼吸都紧促起来,“在株阳,都在株阳……那凶犯还喜谋害年轻妇人,尤爱着红裙者……”
姜离蹭地站起身来,“我没有证据,但……但我想,凶手多半是冯筝,多半是他!”
说至此,姜离忽然想到一事,疾声道:“今日是段霈出殡的日子,他若想出城,去帮段霈送殡即可!快”
第125章 对峙无解
午时二刻, 段凌身披麻衣,手捧牌位在前,六十四名青衣执引魂幡请灵在后,为段国公世子段霈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压地银山般出了段国公府。
哀乐齐鸣, 悲哭震天, 待段霈的棺椁出了府前长街, 段国公段冕与夫人严氏,以及肃王妃段颜在内的十来位段氏亲长,各自乘着一顶缟素小轿跟在了队伍最末。
周遭的百姓闻声纷纷出来围看, 见声势如此浩大,不由咋舌私语起来,议论登仙极乐楼凶案有之,遗憾段霈短命无福有之, 更有人细数起段霈生前诸多谣传,嘈杂声中,百姓们如潮水般随着队伍涌入了朱雀大街。
冯筝和李同尘带着七八个国公府护卫策马走在队伍最前, 他腰戴佩剑, 着玉白素衣, 满脸悲戚地为送丧的队伍开路巡道。
段霈虽是小辈, 但因是段国公府世子, 他的丧仪各门各府皆未大意, 每路过一道街口,都可见彩棚高搭, 设筵张席,皆是与段氏交好的王侯世家所设路祭, 更多有各家家主着素服在道旁礼拜,尤显得这场大丧悲动长安。
迎着冬末暖阳, 在凄婉的哀乐声中,白茫茫的队伍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南。
李同尘策马行在冯筝身边,哀声道:“如今谋害段霈的凶手还没抓到,也不知今日下葬之后,他九泉之下能能否安宁”
冯筝面有余悲,开口语声尤其低沉,“无论如何,人要先入土为安。”
李同尘又回望身后仪仗,“刚才看到定西侯府的路祭了,但未瞧见高晗兄弟,寄舟本是要来的,可那日肃王说话太过诛心,寄舟又旧疾复发,便送不了段霈了,哎,我们这些人说来都是一起长大的,虽是自小吵吵闹闹的,可就算他们这些入朝的以后政见不同,境遇不同,可我也想着三五十年后,我们都白发苍苍了,那也还是我们这一群人,儿孙满堂,看着儿孙们笑笑闹闹,寄舟旧疾难愈,还老说自己活不到而立之年,可谁能想到,第一个走的竟然是段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