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369)
裴晏听得剑眉紧拧, “韩煦清?但他死在十三年前。”
姜离不甚确信道:“是, 已经过了十三年了, 这么些年无量道未显踪迹, 也很不合理,我也是适才忽然想到了与你说一声, 还是先查眼下的要紧。”
裴晏颔首,“你素来心细如发, 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我会留意。”
姜离点点头, 又看一眼西垂的夕阳道:“时辰不早了,你速速回城不必等我,我自己回府便是”
裴晏若是放马纵驰,姜离的马车自然是赶不上的,他默了默,“也好,若有消息我让九思传话与你。”
话音刚落,看着二人说悄悄话的宁珏也策马到了近前,“怎么了?师兄要先回城?那师兄先走一步吧,我送薛泠回府。”
裴晏:“……”
裴晏牙关紧了紧,冷声道:“你不是说你父亲嫌你在御林军是混吃等死难建功业吗?依我看你与我同去面圣,师兄为你求个好差事。”
“回城!”裴晏无情撂下两字,马鞭重重一落疾驰而去。
宁珏忙道:“哎师兄,也不急这一时吧……”
裴晏马速渐快,头也不回,宁珏看看裴晏,再看看姜离,终是道:“师兄实在是不近人情,那我也先去办正事了,你早些安稳归家。”
姜离掀着帘络应是,待宁珏也打马而走,她方才靠回了车璧。
“裴大人对宁公子真好……”
怀夕在旁感叹一句,又道:“姑娘,真没想到从前的旧案还无头绪,如今竟扯出了无量道来,这都是什么乱事儿啊”
姜离意外道:“你听说过无量道?”
怀夕颔首,“自是听过,姑娘不是在江湖上长大,这些百年前的传闻听得不多,这无量神教和无量道,我幼时便听长辈们提过,不过连无量道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大家也只当故事来说,不过,您知道为何大家叫沧浪阁‘小、魔教’吗?”
姜离眼珠儿微动,“因为无量神教?”
怀夕重重点头,又讥讽道:“他们把阁主说成是以人为祭,修炼魔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实际上不是,再加上阁中之人多是教主收留的无家可归之人,也不比那真正的魔教声势浩大,于是,他们就在魔教之前加了个‘小’字。”
姜离也听得哭笑不得,且她自己也未想到,沈家的冤屈和自家的旧案本就艰难,如今又牵扯出这邪魔歪道来。
她年纪轻,从前在长安并无耳闻,在江湖上的几年独来独往,也没机会听百年前的奇闻轶事,如今连冯筝这样的官门之子都入了邪道,更别说十三年前韩煦清也死的古怪,而如果这邪道已在长安发展十多年都未暴露,那该是怎样一股势力?
姜离心底漫起一股子深深的不祥之感。
沈家旧案的关键人证乃是襄州的齐悭,白敬之与肃王这边,则要等裴晏见过江楚城之后方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离心中焦灼,面上却不敢显露,平日里除了研习医经,便是给简娴看病与入宫授医两件要事,直到二月二十一这日傍晚,裴氏忽然来人请她上门看诊。
姜离在前院看到九思之时很有些讶异,“裴老夫人病了?当真病了?”
九思轻咳一声,一旁薛琦忍不住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裴老夫人身体素来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姜离很无奈,“那我便往裴氏去一趟吧。”
等离开前院,姜离又忍不住问:“当真是给裴老夫人看诊?”
九思忍俊不禁,低声道:“公子在府外不远处等您。”
姜离柳眉倒竖,“我就知道”
几人疾步出府门,姜离登上自家马车,九思在前带路,一人一车借着昏昧的暮色转过两道街角,没多时,在一处暗巷之中看到了裴晏的马车。
姜离爬上裴晏马车,没好气道:“你怎么也学宁珏那一套?”
“哦,只许旁人放火,不许我点灯?”裴晏反问一句,又道:“当然,我也可以自己登门,只要你愿意。”
姜离忙道,“那还是罢了,可是那无量道之事有消息了?”
姜离态度转的快,裴晏却被她搅的心气不稳,他定了定神道:“出城当夜我便去拱卫司提审了冯筝,但冯筝已经疯了,这些日子在拱卫司又受了些刑法,比在大理寺时还不如,已没有清醒之时,他那里未问出所以然来,我们又提审了他的小厮和管家,管家一问三不知,那小厮倒是有些说法”
夜色笼罩下来,车室内也陷入昏暗,姜离禁不住倾身问:“如何?”
“据他所言,自从明姑娘出事之后,冯筝一度自暴自弃,期间与段霈也没有往日那般亲厚,后来冯筝得了提拔才又重振旗鼓,但也是从那以后,冯筝有了一个规矩,不许他为自己整理书案、书柜之物,不仅如此,冯筝还在自己屋内设了一座佛龛。”
“此前为段霈的案子去搜查时,我们看到了那座佛龛,那佛龛内摆着一座沉水木观音雕像,我们只作寻常未多怀疑,前日再去搜时,便发觉那观音雕像多有尘灰,不像是勤勉供奉的,那座佛龛,或许是用来供奉那无量道天尊的,段霈事发之后,他怕此事暴露在人前,便将那小像藏了起来,却未想到他杀人之事暴露,被我们阴差阳错收缴了回来。”
姜离不禁问:“他父亲那里呢?”
裴晏道:“他父亲病入膏肓,神识多有不清,且他卧床大半年,并不知道冯筝院中之事,且看那样子,冯筝就算供奉了无量天尊,也不一定是为了他父亲祈福,这一年多,他一直在给他父亲求医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