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41)
马车正停在一家名唤“钟记”的糕饼铺子前,时近午时,店门外三五人排着队,姜离掏出一粒碎银交给长恭,吩咐道:“三匣透花糍。”
长恭应声而去,再返回时,手中多了三个油纸包,姜离给她二人一人一包,待马车再走动起来时,车厢内便盈满了香甜味道。
怀夕看着那白糍中透出花形的软糕,睁大眼瞳道:“竟真如其名!”
透花糍乃长安城特有的糕点,将上好糯米捣打成糕,夹红豆沙为馅,再将豆沙塑成花形,因花在糍糕中若隐若现,便得名透花糍,姜离看着怀夕神色,简直与她当年初次吃到虞清苓买的透花糍时一模一样,她轻咬糍糕,糯米与豆沙在齿间化开,久违的香甜暖热似能驱散一切凛冬寒意,主仆二人都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马车到锦云绸缎庄时已是午时初刻,姜离带着怀夕进门,柜台后的伙计一眼认出了她,“薛姑娘,可是来取衣裳的?”
姜离应是,跟着伙计上了二楼雅间,伙计边走边道:“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您看过之后没出差错便可取走,您稍候片刻。”
姜离在雅间等着,片刻便见头次见过的绣娘抱着个包袱进了门,姜离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胡师傅呢?”
绣娘道:“胡师傅这两日旧伤复发不在铺子。”
绣娘取出衣裙令姜离检查,姜离问:“是何旧伤?”
绣娘叹道:“是腿上的,大抵七年前,胡师傅和大小姐坐马车出城时出了意外,他摔断了腿,大小姐则折了右手,大小姐年轻,后来全好了,胡师傅却留下了遗症,一到冬天便时不时的疼上几日,看过好些大夫都不见好。”
姜离听得不对,“你们大小姐折过手?”
绣娘应是,“是啊,当时养了两个多月呢。”
姜离眉头皱起,忽而想起前次来看绣样时胡师傅也提过一嘴汪妍学艺刻苦,只是他未说详细,姜离只以为是普通摔伤,但普通摔伤怎会养两三月才好?
她忙问:“可是伤到了骨头?”
绣娘颔首,“是,当时有大夫说大小姐骨头断了,往后再不能拿针线,吓得大小姐不轻,幸而后来遇到了一位极擅骨伤的大夫,治了一个多月才治好。”
姜离拧起眉头,脑海中一时浮现出汪妍腐可见骨的遗体,一时又仔细回忆宋亦安的几份验状,汪妍的验状她临走前才看了一遍,此刻一个字也不会记错。
她面色越来越难看,“七年前你们大小姐已经十三岁,若骨头断过,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来不及细看衣裙,她拿起包袱转身就走,“回大理寺”
第016章 女尸
申时过半, 城南义庄正堂内站满了人。
汪乾有些莫名道:“怎忽然问起七年前的事?七年之前,我们一家人还有绣楼的师傅们一起出城上香,当时我妹妹和胡师傅乘一辆马车,结果路上他们那辆马车车轴忽然断了, 车厢甩出去, 我妹妹和胡师父都受了伤, 胡师父摔断了腿,我妹妹则撞折了手。”
他抬起右手比划,“当时手腕错了位, 前臂内侧的骨头也断了,请了几位大夫都说以后会落下残疾,幸好后来遇到一位专治骨伤的大夫,花了一个多月才见好。”
姜离指着自己的手道:“是手臂内侧这根骨头断了?”
汪乾点头:“那时我妹妹手腕和手臂都肿的老高, 大夫检查后是这样说的,后来治了一个多月,又养了一个多月, 幸而她年纪小算是好全了。”
话音落定, 汪乾面色紧张问:“裴大人, 这是何意?怎么问起这个?莫不是我妹妹的遗体出了什么岔子?”
裴晏道:“眼下还不肯定, 你在此等候片刻。”
汪乾欲言又止, 这时, 宋亦安从甬道之中走了出来,他围着面巾戴着护手, 瓮声瓮气道:“大人,从现有露出的骨骼来看, 的确没有发现受伤旧痕,但如果要检查的明明白白, 需要把汪姑娘的手臂骨骼清理出来,再用仵作特有的法子试。”
汪乾一听瞪大了眸子,“什么意思?把骨骼清理出来?”
宋亦安道:“就是把汪姑娘右手小臂上的腐烂皮肉全部剔除干净。”
汪乾眼前一黑,愤然道:“我妹妹的遗体本身就残缺不全了,如今还要剔骨,你们这、这是愈发令她泉下难安了……”
“汪公子。”姜离上前半步,“只有早日抓到凶手才能真正让汪姑娘安息,何况如今发现的线索极其要紧……”
见汪乾面无松动,裴晏道:“你妹妹的手受过重伤,但如今发现的这具遗体手臂骨骼却不见伤痕,也就是说,如今这具遗体,极可能不是你妹妹。”
汪乾听得大惊,“不是我妹妹?可、可那些衣裙饰物,都是我妹妹的没错啊,如果不是我妹妹那又会是谁?难道我妹妹还活着?”
如果死者不是汪妍,那真正的汪妍在何处的确是个问题,但倘若好好一个人失踪五月未有消息,其结果也不容乐观。
这一点汪乾能想到,但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愿意一试,“既是如此,那便验骨吧,你们该怎么验就怎么验!如果我妹妹还活着,那怎么样都行……”
裴晏看向宋亦安,宋亦安立刻返回停尸间,裴晏和姜离一同跟进去,便见宋亦安正拿起汪妍的右手小臂前去化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