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531)
姜离秀眉紧拧,一颗心也高悬,前头岳柏恩见如此阵仗,立刻吩咐车夫道:“快,走安上门,快离开此处”
太医署的车架向东转,长恭便也挥鞭跟了上,待到安上门方才得清净。
两处城门距离并不远,姜离下马车遥遥看去,只见守朱雀门的禁军已经执坚披锐而出,将跪地的请命百姓围了住,又将四周围看的百姓喝退,然而围看的人实在太多,众人只退不走,禁军们也没了章法。
岳柏恩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幕,“快,我们先回衙门。”
几个医师搬着案卷行在前,岳柏恩沉声道:“怎么就闹到了为敬之请命的地步?多少年没有这等事了,这么一闹,只怕反而会坏事。”
姜离也觉怪异,皇家最忌讳此等聚众请命之行,白敬之遇害不过五日,何至于到此地步?
“岳大人不必担心,人不多,应该很快便能劝走。”
她安慰一句,岳柏恩眉眼间郁色仍是不减,待回衙门,他一边吩咐亲随去城门处看看,又带着姜离往衙门后院的藏书阁而去。
这处藏书阁内多有药经,岳柏恩令姜离自己挑选,姜离便拿了三本多记载药石的古册,待离开藏书阁时,忽见不远处一个中年医师快步行来,瞥了一眼姜离后,倾身在岳柏恩耳边低语了两句。
岳柏恩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喝道:“这怎么可能?!”
来者苦涩道:“大人,是真的,我们前后翻找了三四遍了,真的不见了,那两处柜阁只有白……”
医师说着话音低弱下去,姜离心中微动,却不好近前细听,待医师说完,岳柏恩一张脸已覆了一层寒霜,“若真是他,那”
姜离已是起疑,上前半步道:“可是衙门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医师眼含怯色地看着姜离,岳柏恩几番犹豫,终是心一横道:“不瞒姑娘,是一卷旧卷宗丢了”
不等姜离发问,岳柏恩切切道:“正是当年淮安郡王的病案卷宗,存放案卷的那处柜阁,只有前几日敬之来讨要旧医案之时打开过……”
姜离一阵心念电转,忙道:“速速去请裴少卿来!”
第200章 东宫急诏
“裴少卿, 就是这处柜阁”
库房院东厢之内,岳柏恩紧拧着眉头道:“这里存放的案卷都是十年之前的旧医案了,已经一两年没有打开过,但就在上月下旬, 敬之定了归乡之心后, 来衙门借过病案卷宗查看”
岳柏恩说着看向姜离, “薛姑娘也碰见过的,敬之胃疾危重,他也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了, 便说回乡之后要穷尽毕生心血钻研这胃疾治法。前两日裴少卿也看到了,要研究一种恶疾,少不得需要大量医案病例,而整个大周, 再没有比太医署病例记载更多的地方了,且这里的医案都出自历代老太医之手,其上所记皆是良方, 本来这些是绝不外借的, 可敬之当了六年太医丞, 连年外任更是劳苦功高, 不论是我还是金大人, 都无法拒绝他, 便给了他几日功夫来库房借案卷。”
裴晏寒声道:“要借胃疾医案,何以淮安郡王的病案会丢?”
岳柏恩一摊手, “这我也不明白啊,敬之是衙门里的老人了, 那几日我们开了库房,虽有医工在旁候着, 可也没时时监视,他、他确有许多拿走案卷的机会。”
岳柏恩再不想承认,此刻也不敢多做隐瞒,见裴晏面如霜雪,便试探着问:“裴少卿,难道此事和敬之遇害有关吗?”
裴晏道:“岳大人以为呢?”
岳柏恩苦涩道:“事有反常即为妖,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但这好端端的,淮安郡王的病案总不会给他招去了杀身之祸吧?”
“岳大人也知道,表面上看白敬之与周遭故旧无冤无仇,眼下这案子除了抓到宁珏,并无其他线索指向,宁珏的杀人动机也尚存疑。连日来我们走访近百人,亦是想查出白敬之遇害前有何异处,除了昨日寻见的佛珠,如今倒有两处古怪都指向了淮安郡王,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裴晏字字铮然,岳柏恩也道:“我知道,淮安郡王当年便是因肾痨而亡,早先敬之那本与肾痨有关的记载还无法确定,如今卷宗也丢了,实是解释不清了。”
裴晏道:“若我不曾记错,当年他曾是给淮安郡王看诊的侍御医之一。”
岳柏恩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心底生出些不祥的预感,见裴晏目光沉郁地盯着眼前柜阁,他一时紧张道:“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
“正是因事情过了多年才显得格外古怪,白太医即将离开长安,何以拿走案卷呢?”姜离忍不住开了口,又道:“白管事或许知道案卷下落。”
裴晏心中有数,又看向岳柏恩道:“确定只有这一卷病案丢失?上月他多番来太医署,早先我们未曾深查,如今看来他来太医署乃是有所图谋。”
岳柏恩额上已生冷汗,“眼下只发现这一卷丢失,别处我们这就筛查。”
裴晏颔首,又看向姜离道:“本来关于医道上的事也要请岳大人相助,但事已至此,太医署只怕要避嫌,请薛姑娘借一步说话罢”
岳柏恩自不敢多言,姜离随着裴晏出了房门。
待至院中垂柳树下,姜离语速疾快道:“佛珠内之物还未探明,但我昨夜看了许久白敬之的卷宗,发现他给所有年轻病患医治之时,都会用一个特殊的金液丹方,这个丹方,和我义父当年调制过的丹方十分相似,他用药甚至比我义父所用之药更猛,倘若当年给淮安郡王用的药也是这方子,那淮安郡王定是中毒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