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551)
太子轻哼道:“东宫哪里帮宁珏了?你也不必着急,就算还没找到别的凶手,也不一定能证明宁珏便是凶手。”
肃王莞然,“难道兄长非要看着更多人在朱雀门外血溅当场,让父皇落个昏庸枉法之名吗?”
宫门大开,文武百官已往宣政殿行去,肃王见状闭了口,眉眼间得色却分明。
太子也噤声不语,却忍不住看向人群之中的裴晏,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辨不出阴晴,太子一颗心也往下沉去。
待百官入殿站定,御驾在内侍护拥下缓缓而来,山呼万岁后,众人刚刚起身,侍御史张乾便抬步出列,“启禀陛下,昨日御史台又得弹劾宁珏的奏状七封,白敬之案已发十三日,若今日再无决断,只恐长安城民怨沸反。天子之言,信于四海,请陛下明察秋毫,朱雀门血溅请命之事再不能生了陛下”
张乾此言一出,堂中私语鹊起,几乎是同时,数十道目光重重落在了裴晏身上。
景德帝略显混浊的眸子也朝裴晏看来,“裴卿”
裴晏出列半步,“陛下,臣正要奏明白敬之之案”
景德帝沉声问:“如何?你找到真凶了?”
“不错,臣已破白敬之之案,凶手并非宁珏。”
裴晏字字铮然,话音刚落,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太子面露惊喜,肃王则很是不信道:“真凶并非宁珏?裴少卿,众所周知你和宁珏有同门之情,当着陛下之面,你若有一字虚言便是欺君罔上,那可是要抄灭九族的大罪!”
太子冷横肃王一眼,急声道:“真凶不是宁珏,那该是谁?裴少卿,你速速禀明!”
裴晏一脸肃重地看着景德帝,道:“陛下,此案牵连甚广,甚至内含三案,要道明一切真相,还需诸多人证物证,眼下请陛下先传宁珏自己上殿陈情”
明明死的是白敬之,却如何内含三案?!
明堂之上轻哗再起,景德帝盯着裴晏片刻,断然道:“也好,传宁珏入殿,朕倒要看看怎含三案了。”
同一时刻的长安城外,九思站在长亭处,正翘首望向西南官道。
深蓝的天穹月杳星稀,直等到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时,一辆熟悉的朱漆车架终于映入了九思眼帘。
然而下一刻,他惊喜神色一断,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因他瞧见那马车之后,竟还跟着两辆牛车,破晓的阴暗天光下,两辆牛车上黑漆漆的棺椁显得格外诡异……
第207章 御殿对峙
“微臣拜见陛下”
殿外天色已明, 清透晨曦洒入殿中,愈发衬的被囚多日的宁珏鬓发散乱,胡茬满布,狼狈又颓唐。
他正伏地行礼, 肃王斥道:“大胆宁珏, 你身负命案, 竟不称‘罪臣’?!”
宁珏直起身来,“陛下,微臣无罪, 微臣没有杀白敬之。”
景德帝扫过殿上众人神色,沉问道:“朕还记得你此前不肯说为何夜入白府,你如今可能说了?”
宁珏背脊笔挺道:“启禀陛下,其实案发当夜并非微臣第一次潜入白府”
宁珏一语落定, 似水入油锅,惊得殿中一片低议。
景德帝也露诧色,“你说什么?”
“其实自从得知白敬之要辞官回乡, 微臣便一直关注他的动向, 并且, 微臣一度想找出他的把柄把他留在长安。事发当夜是白敬之饯行夜宴, 我想着宾客那么多, 或许有何勾当, 便一早打算在那晚潜入白府,当夜潜入后, 我先往白敬之书房寻去,后差点被人发现才回到了后院, 回后院时窗户上已经出现了刺客的身影,微臣前次已经交代过。”
宁珏说的诚恳, 众人一边惊讶,一边听得云里雾里。
景德帝又问:“你去白敬之书房做什么?”
宁珏默了默,道:“微臣想去找白敬之这些年来行医的医案记载,想看看他进太医署之后,有没有见不得光之事”
满殿朝官不甚明白,肃王却忽地眼皮一跳,他快速往御座之上扫一眼,连忙道:“宁珏,你可真是越扯越远了,你出现在案发现场被抓个现行,如今东拉西扯是非要编个理由为自己脱罪吗?”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裴晏,裴晏惯常不形于色,可此刻瞧着他,一股子不安之感漫上肃王心头。
肃王一咬牙,看向适才的侍御史张乾,张乾见状连忙道:“命案当前,裴少卿既然说命案已破,何不拿出证据指明凶手?若大理寺证据不足,宁珏所言皆是狡辩。”
宁珏欲言又止,裴晏这时略一颔首,“也好,此案说来话长,从白敬之之死论起倒也合情合理,陛下,微臣已查明,谋害白敬之的凶手,正是”
他蓦地沉声,“正是白敬之自己!”
“你说什么?!”
景德帝震惊地坐直了身子,殿中更是一片哗然。
肃王一呆后愕然道:“裴鹤臣,你为了替宁珏脱罪,竟然连如此荒唐的理由也能想出来?!白敬之乃是背后中刀,他如何杀死自己?还有,白敬之好端端的,又为何杀死自己?!”
裴晏目光一转,先从袖中掏出一份案卷来,“请陛下亲启”
大太监于世忠连忙接过案卷递给景德帝,裴晏便道:“也请肃王殿下稍安勿躁,微臣有人证物证在广运门外相候,请陛下相传”
这份案卷极为详尽,事情到了这一步,便是要当堂审案了,虽是多年没有过的事,但因牵扯宁珏,景德帝也格外开恩,他摆了摆手,自有小太监前去宣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