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564)
“儿臣那日失心疯了”
入天牢四日,肃王已似老了十岁,此刻一路膝行至龙榻跟前,开口便是喊冤,景德帝和衣坐在龙榻之上,闻言面上立刻生出厌恶,“你若是来对朕说这些,那便大可不必,你可以不认,但钱氏、段氏,却不会拼死护你!”
“不,父皇,他们就算知道的再多,也不过知道那毒石来处罢了。父皇,当年儿臣是猪油蒙了心,的确不满您对翊儿的喜爱,但、但那是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不满您只疼爱孙儿却不曾那般疼爱过儿子啊父皇……”
肃王抹了一把眼泪,急声道:“并且,儿臣当年的初衷只是想让翊儿病的重些,留下两分遗症,让您对他的宠爱少一些罢了!儿臣没想杀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此强辩?!来人”
景德帝哪容得他狡辩,可他话音刚落,肃王便竹筒倒豆一般道:“不不,父皇,儿臣说的是真的,儿臣让程秋实炼出来的药,最起码要用两月才能害死人,可那时候我们只给翊儿用了二十天啊,二十天是不可能毒死翊儿的,罪魁祸首不是儿臣,还是那广安伯啊父皇,父皇若不信,父皇可以问裴鹤臣”
肃王急切地看向裴晏,见姜离在此,他又指着姜离道:“陛下还可以问薛泠啊,他们不是查了那两个孩子的事吗?那两孩子前后用药两月才过世的,为了稳妥起见,儿臣给白敬之配方时,用量再减过,当时我们预计翊儿要到二月才会病危,怎可能只二十天便害死翊儿呢?!”
肃王膝行到景德帝跟前,“父皇,行赏尚且□□,如今定罚难道不看罪责轻重吗?儿臣已经悔过了父皇,儿臣真的没有狠毒到下死手!!”
肃王悲哭声刺耳,景德帝这时看向裴晏和姜离,“他说的可有道理?”
姜离拼尽全力维持着沉静模样,可胸口与喉头却似梗了一块硬铁,在景德帝严厉的目光之下,一字也答不出来……
第210章 出事了
“启禀陛下, 肃王府那两个孩子,确是前后用药两月病逝。”
本以为肃王数罪并罚已是板上钉钉,但万万想不到,他此刻又提出这般证供, 偏偏中毒是否能致死, 关键便在剂量多少, 见姜离神色凝重,裴晏自能想象到她此刻必定煎熬,便先开了口答话。
他又接着道:“但程秋实已死, 剂量轻重无从考证,白敬之也未明确说明当时那般用药多久会致死。是以,第一,是否减轻过剂量之事无从考证, 第二,是想令皇太孙留下遗症还是想害死皇太孙,也只是肃王殿下自说自话, 并无人证。”
“不, 父皇, 父皇信我, 事到如今, 儿臣说这些, 不是为了请父皇饶命,儿臣可以丢掉性命, 但儿臣便是死也不愿多受一分冤枉!当年翊儿忽然病危,儿臣在府中还吓了一跳, 还在怀疑,是不是白敬之多用了药量了, 正担忧之时,便知他们已经查出了古怪所在,父皇,难道只因为儿臣动了些手脚,那广安伯的罪孽便可尽数抵消吗?若论罪魁祸首,那是广安伯而非儿臣啊”
肃王不住哭诉着,景德帝沉声道:“前些年药藏局起过一场火,翊儿的医案都被损毁了,已经没办法仔细分辨了,白敬之那手书之中的言辞也十分模糊,他虽有心为自己遮掩,但似乎也真的认为魏阶施针出了错……”
姜离眉心一跳,欲要启口,裴晏抢先道:“白敬之当年处惊慌之中,如今以命做局,也是他被迫的选择,臣以为,他对广安伯的指控还有待商榷,并且,这两日臣又仔细审问了白珉诸多细节,还发现了一件与广安伯有关之事。”
景德帝朝他看来,裴晏道:“其实当年白敬之给淮安郡王用的金液丹丹方,乃是他去广安伯府拜访魏伯爷之时,从魏伯爷处偷窃而来。”
景德帝听得挑眉,姜离一愣之后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白敬之医案的药方十分熟悉,原来真是白敬之偷窃所得!
裴晏继续道:“白敬之与广安伯乃少年旧识,后来广安伯升任太医令,白敬之却只是个普通的侍御医,他一边敬佩广安伯的医术,心中却也有些嫉妒和不平。当时他想借淮安郡王之病扬名,用了两个自创医方却效果甚微,于是,他前去找广安伯请教。彼时广安伯给他的说法与其他御医相差无几,建议他保守治疗。”
“白敬之听来很是失望,但也是那一次,他在广安伯的书房发现了广安伯那几日弃用的废医方,他发现广安伯自己也在尝试改良金液丹,但似乎并不满意,便将医方丢弃在了纸篓之中……”
“所以他捡来了废医方,用在了李炀身上?”景德帝忍不住接言。
裴晏颔首,“不错,他本着侥幸之心想试试,却也没想过如此一来,竟然催发的淮安郡王病情恶化,那时的他心境十分不稳,为此还暗自嫉恨过广安伯。”
姜离在旁听得咬牙切齿,景德帝也冷冷道:“医方是他自己偷窃而来,他有何脸面记恨他人?此人心志实不在正道。”
裴晏闻言便道:“臣也做此想,后来他被肃王殿下包庇,待到了皇太孙出事之时,指证广安伯的这份用心便更难断了。”
先嫉妒魏阶,后偷窃魏阶弃方害死了人,便更怨恨上了魏阶,待到了李翊出事,他一方面要找替罪羔羊,一方面对魏阶仍有遗恨,这份指控怎能作数?
裴晏之意分明,但景德 帝沉吟一刻后道:“其实这两日朕也在想当年的判罚,但朕思来想去,都觉魏阶并不清白,彼时除了白敬之,还有多人一同指证他,他们总不可能和魏阶又有仇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