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胜春色(217)
走廊上季先生已经不见了,只是那种仿佛被注视的感觉仍如潮气黏在容盏每寸皮肤上,他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浴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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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洗澡耽误了些时间,容盏又自觉的多待了半个小时来辅导丁金钰的功课,原本阴沉的天色也随着临近傍晚的时间彻底黯淡下来,黑压压的分不清是云还是天。
玻璃窗外瓢泼的大雨在历经两个小时后雨势稍缓,不过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容盏看着一个个的小水洼,拒绝了丁金钰的挽留,撑起了那把彩虹色的雨伞。
“小容老师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门开了,雨声风声混杂在一处,容盏干燥温暖的衣服瞬间被浓稠的水汽打湿,秋夏之际的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雨珠噼里啪啦的拍打着雨伞,聒噪的吵人的环境里,容盏听到了那道成熟性感的嗓音。
“季先生。”他转过身,站在雨中,感受着那道目光真真切切的落在自已身上,迎着对方黏腻凝沉的注视,他双臂环抱着自已汲取着为数不多的温暖,“没什么要紧事......”
“那就留下来住一晚吧。”男人决定的话落,稍显刻板生硬的补充了一句,“或者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容盏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了句“打扰了。”
青年清瘦的身躯重新迈入了这栋恒温的别墅内,那把颜色明亮的彩虹伞被佣人接过去,细微濡湿的衣服在干燥的空气中重新变得干爽起来。
丁金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早留下来不就好的话,转而又兴致勃勃的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总是充满了活力,一个人闹出的动静就可以令整个别墅热闹起来。
容盏用简短的字眼回着他的话,僵直着脊背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的腿上,心神都在感知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季先生,又在盯着他。
背后的目光犹如实质落在了容盏身上,他喉咙不自觉的有些发紧,回答出来的字眼更加晦涩艰难。
丁金钰像是没有注意到般,即便得到是“嗯”、“好”、“可以”、“都行”这类的回答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似乎压根儿不在乎容盏的回答,
让容盏觉得好像周围隔了层看不见的膜,独独背后那道凝视真实存在,
粘黏在他身上,全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丰富的晚饭后,容盏就回了自已的屋里,屋门一关,仿佛整座庄园都陷入了死寂里。
容盏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白皙细嫩的脸盘陷入松软的枕头没多时,意识便缥缈涣散起来。
影影绰绰的他似乎看见了个门,漩涡一般的事物,他们喊它为门,奇形怪状的祂们都想进入这个门内。
腥臭的、腐烂的、香甜的、酸苦的、奇异的味道附在祂们身上,那种阴暗的恐怖哪怕没有直视都能感觉到脊背发麻。
容盏在不可直视的祂们中看到了季先生。
颀长的身影,和不可名状的祂们都不同,在一片混沌割裂的阴冷诡异中,季先生穿着深灰色的衬衣,苍白病弱的脸上眉眼锋利凶悍,眉头轻轻一压,又成了阴鸷冷漠。
隔了遥远的距离,容盏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那股视线,以及动人心魄的清冽馥郁。
那股阴沉怪异的窥视在他站在季先生面前也依旧没有消失,就好像对方还在某处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将温热黏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的舔舐过他全身。
每次,容盏都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喉咙里不断分泌出涎水,汗毛一根根的立起来。
哪怕在梦里,季先生的凝视也如影随形的绕在他心头,就如此时此刻季先生藏在暗处的目光仿佛沿着他的脊背划过一般,酥麻的软痒令容盏生出了一身黏糊的汗液。
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时停了,无星无月的夜里漆黑压抑,像是有张巨大的幕布裹住了这座美轮美奂的庄园,隔绝了一切的光线和声音。
容盏胸膛起伏了会儿,等如浆的热汗落下,偏头朝门外看去。
狭窄的门缝里,暖黄色的光线被压榨后扩放出来,如一道璀璨的银河映入眼帘。
细微的脚步踩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在静谧的黑夜里被放大传入容盏的耳朵里。
是季先生。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慢慢的朝门口移动,期间门缝处的光被砍成了两段,容盏盯着看了许久才陡然意识到,那道切断光线的阴暗来自影子。
季先生正在门口,乌黑的影子融入夜色,像是水底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要将他往幽冷可怖的水底拖去。
在剧烈的心跳中,容盏握紧了门把手,将冰冷的金属握住下压,打开了屋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季先生
季疏衡立在光下,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春日的阳光下和煦,只是在门锁响动下的刹那表情冷凝下来,那种轻松松懈的闲适消失无踪,微薄的唇形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摄过来的视线又是那种极其的专注。
容盏往门后缩了缩,瘦弱的身影大部分藏在门边,脚趾不自在的蜷缩着,巴掌大的脸怯怯的露出一半,浓密的鸦羽轻颤个不停,“季先生。”
声音细细的,像是角落里的猫,配合着轻颤不停的睫毛,十分可怜。
那种感觉又来了,随着季先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时间变长,他胸腔里的心脏似乎跳动的更加狂放,一下一下,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还没睡?”
季先生冷冽的嗓音打破了类似胶着的氛围,容盏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睡醒了。”停顿了片刻,他接着道:“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