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128)
他认真凝睇着窗前的少女,视线流转在她白里透粉的脸蛋上,水质眸光不自觉变得缱绻温柔,似能叫人腻毙其中。
黎昭被他瞧得不自在,知道不给点好处,无法轻易将人打发走,便拿起一条半透的绣帕,盖在他的脸上,又做贼心虚地探身瞧了瞧,才直视绣帕下那张脸,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道:“好了,快走吧。”
虽是蜻蜓点水略带敷衍的吻,齐容与还是被吻得心湖荡漾。
他的昭妹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得见好就收。
“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昭昭。”
黎昭无奈笑问:“又怎么了?”
齐容与收绣帕入衣襟,温柔不减,但多了一丝郑重,“纳吉后,随我入宫面圣。”
纳吉,即为下聘,定亲算是板上钉钉,到时候,他会带她一起面对宫里那位,陪她摆脱纠缠。
君不可觊觎臣子妻。
黎昭“嗯”一声,比方才那个“嗯”认真得多。
总要跟过去彻底作别。
真正抵达这个节点,黎昭心无波澜,能够做到坦然面对。萧承是她过去的梦魇,齐容与是她当下的救赎。
少女忽然倾身,捧起青年的脸,在他额头又落下一吻,没有敷衍,多了珍视。
齐容与跳下小楼时,回味了下,捂着额头淡笑转身,却因飘飘然放松了警惕,正面对上一脸严肃的老者。
四目相对,一个讪讪,一个冷哼。
当黎昭听到动静,再次推开后窗时,就见一老一少追逐在偌大的后院。老者骂骂咧咧,一脚蹬在齐容与的后腰上。
“小兔崽子,当老子的话是耳旁风啊?还想不想入赘了?”
“想想想。”
齐容与翻上墙头,跨坐其上,朝小楼内的少女回眸粲笑,又朝老者挥了挥手,随即跃出高墙。
另一边的高墙内,萧承看着一箱子满当当的古木药草,抬抬食指,让人送去屠远侯府。
等屏退所有人,只剩玳瑁猫相伴,萧承从架格上取出一块千挑万选的木料,想要亲手为黎昭雕刻一支发簪,作为黎昭的生辰礼。
即便黎昭的生辰还有一大段时日。
上次挑选的柿红赤玉钗和竹节碧玉簪都没有送出去,这一次,他打算亲自雕刻以显示诚意,即便诚意得不到回应,他仍想做这件事。
这块千挑万选的木料,可遇不可求,是上次送出竹节碧玉簪被拒后,就开始了物色,直至今日才物色到满意的。
作为生辰礼,应该不寒碜吧。
他不太确定,以防万一,打算再备些其他贵重的礼品。
总有一样会被相中吧。
他还是不太确定,锦衣玉食的高门闺秀,更看重的可能是心意。
纠结和不确定如藤木在心中蔓延疯长,年轻的帝王真真切切品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抓心挠肺。
这一晚,同样抓心挠肺的两个男子,一个畅快,一个怅然,一个憧憬日后,一个纠结过去,他们于次日早朝屡次对上视线,也不知在较量什么。
第50章
傍晚, 黎淙回到侯府,看着昨晚就摆放在地上的一大箱古木药材,琢磨不出其中猫腻。
被冷遇久了, 忽然得到帝王眷顾,说不出的不自在。
恰好黎杳前来请安, 见祖父绕着红木箱子转圈, 撇撇嘴,“陛下又来讨好爷爷, 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心可诛。”
“‘又来’是何意啊?”黎淙朝黎杳招招手,想要听听她的见解。
黎杳带着偏袒心, 讲述起老者不在皇城这段时日陛下对黎昭的态度变化, “迟来的亏欠就能弥补姐姐这么多年的痴心错付吗?晚了。”
看小丫头一再维护嫡姐,黎淙哼笑了声,甚是欣慰。他们黎氏人丁少,该互帮互助才是。
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黎淙落座用膳,简单饮用了些饭菜, 又喝了一碗奇苦无比的汤药, 之后召集幕僚在书房议事。
归隐前, 他打算推举几名年轻幕僚入仕为官。
等议事结束,一名心腹小声提醒道:“近来陛下时常传召三位将率入宫, 侯爷还需警惕。”
换作以前,黎淙一定会刨根问底,查明三人与陛下来往的缘由, 但此刻老者笑得意味深长,默许了三名部下的小动作, 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纵容三人暗中拉拢其余九人。
小半月,都督廨房内,面容狰狞的老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散听着十三将率关于初夏野练的计划,怪异的举动令除了齐容与之外的十二人心里打鼓,尤其是在御前较为活跃的三人。
其中一人哈腰笑问:“黎老可是累了?”
黎淙单手执起小茶壶,对嘴儿饮了一口,仍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是累了,你们这些操练的计划,以后多去御前建议,不必顾虑老夫,老夫也能清闲些。”
“黎老说笑了。”那人只当黎淙又开始多疑,顺便试探人心。
黎淙没多言,批准了几人的操练计划。等几人离开,他看向站在原地的齐容与,挑起花白的眉毛,“怎么,有事?”
恰有明媚晨光投入半开的支摘窗,与青年的笑颜合二为一,隽隽爽爽。
青年上前一步,双手递上请辞书。
明媚与暗淡交织出一缕缕光线,照射在庄严的公廨中,照射在角几的菖蒲上,照射在堆放书简的架格上,照射在老者低垂的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