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坑(2)
说来,她这豪爽不输男儿的性情虽不见得容于梅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可她在这梅家大院里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她出手大方、不拘小节,除了那些老人见不惯她如此不成体统,其他丫鬟仆役都喜欢凑在她身边
而在这梅家大房中,还有个人是喜欢她,甚至是崇拜她的,那便是跟梅意嗣相差近十三岁的弟弟梅承嗣。
梅承嗣性情纯良,自小循规蹈矩,不受礼教约束的安智熙对他来说十分有趣。而安智熙也把这小叔当成弟弟般对待,他喝的第一口酒、抽的第一口烟,可都是她偷偷给的。
至于梅意嗣,他对安智熙的感觉极为复杂。虽是各取所需的婚姻,但还是得按规矩办事,做对名实相符的夫妻,可他又打心里无法全然的接受她,甚至是提防着她。
安家是做什么行当出身,又是为什么要缔结这段姻缘,他心知肚明。事实上,两家结亲以来,他便时时刻刻都提防着、警觉着,担心会因为安家那些挂名营业的偏门生意而摊上什么违法麻烦事。
只是,尽管少有帐里恩爱,安智熙还是怀上了孩子。看着爹娘欢天喜地想迎来梅家大房的第一个孩子,他也试着改变自己的想法,试着在情感上接纳她……
只可惜他与她相敬如宾已久,那热情的火总是烧不上来。
三月春和,海上风平浪静,正是长兴商行的戎克船宁和号出发的日子。此次出航交易,估计一个月内便能返回泉州,赶上安智熙生产。
站在码头边上,望向停泊着各家接驳小船的港口,不知怎地梅意嗣胸口紧闷,心脏狂跳,脚底板有阵说不上来的寒意直往上窜。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般。
“爷,都上船了,咱们也出发吧。”左右手永昌提醒着他。
他回过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能有什么事呢?这些年梅家可平安得很。
“嗯。”他应了一声。
一脚刚踏进接驳小船,不远处传来府里小厮实安的声音。
“爷,不好了!”
他与永昌微顿,回头望向实安,只见实安一脸惊慌,像是家里走水了般的紧急。
“爷……”实安来到码头边,满脸涨红,喘得弯下了腰。
“什么不好了?”他问。
“太太她……太太她……”实安顺了一口气,费力地说:“出血急产!”
像是有人抓了柄斧头往他头上狠狠一劈般,梅意嗣有瞬间的脑袋空白。
“爷?”永昌的声音让他很快地回过了神。
他倒抽一口气,脑海里出现的是苏静唯的脸。八年了,他还记得她的脸庞。他在她生死交关之际未陪在她身边,甚至……没见着她最后一面。
生产是女人的生死门,过得了麻油香,过不了一副棺……又让他碰到了?
“永昌,那些丝绸茶叶都赶着要,你代我押船。”
“是,爷,你放心吧。”永昌答应一声。
梅意嗣将踏进小船的脚收了回来,两条长腿飞快地奔跑起来——
砰!砰!砰!
连着几声枪响,傅培雅倒抽了一口气,警觉地躲在停放在屋前的小货车旁。
她看向对面,同她一起执勤的小高也蹲低,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辆休旅车后。
街头巡逻多年,这是第一次碰上如此危急的状况。他们临检了一台可疑的白车,白车男驾驶假意配合却开车逃跑,他俩骑着机车追赶,直到男子自撞电线杆,弃车逃逸。
他们都没想到对方有致命枪械,当他开枪后,他们展开反击,却因为担心伤及无辜路人或车辆而不敢轻易开枪。
尽管他们已将他追入无尾巷,但因两边都是住家,怕他狗急跳墙、入侵民宅并挟持人质,两人仍未敢贸然出手。
她已呼叫支援,如今只需确保拥枪的男子不会伤及无辜。
“喂!你跑不掉了!快弃械投降!”小高喊着。
“放屁!来啊!”男子狂妄回呛,“敢出来,拎北就送你们花生!”
“你冷静一点!不要让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傅培雅试着安抚他激动的情绪,“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把枪放下吧!”
“不用说了!废话一堆!”男子操闽南语继续对他们呛声。
“姑娘啊——”突然,她听见那熟悉的女人声音。
李慧娘,这只三百年的女鬼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她下意识的想回头看她,却突然被一个力量往前推——
“啊!”在她惊呼的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灼热。
“学姊!”她听见小高的声音,像是一支箭矢一闪而过般,只得咻地一声。
她倒下,却感觉不到痛。她眼前变得模糊,接着听见砰砰砰的枪响。
“姑娘啊!”这时,李慧娘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一如以往二十几年来的忧愁哀伤。
这女鬼为什么要害她?她好想骂她脏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在傅培雅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李慧娘切切地哀求着,“救我亲儿……”
她跌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空气……像是凝滞了,她感觉自己在往下掉……胸部中弹,她死了吧?她这是一路要往地狱里坠吗?
她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引领她的不该是一道光吗?
李慧娘刚才跟她说什么?救她亲儿?李慧娘要她去哪里救她亲儿?又为何要害死她?
正当傅培雅纠结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声音——
“有脉息了,有脉息了……”
“不成,这……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