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妙医(49)
「孙真,那是你笨,我们的宁妹妹可真的是自学的。」胡成庵有点骄傲地说:「她翻翻 书,这就无师自通了。」
「这儿这麽热闹?」突然,安放天的声音自看台处传来。
听见他的声音,周学宁心一抽。来了,该会会过往冤魂的人终於来了。
「这是在做什麽呢?」才刚到,便见几个人在帐子里围成一圈,安放天不禁好奇地驱前一探。
见胡成庵光着右臂,周学宁正在他臂上又揉又推,他先是一怔,然後狐疑地问:「这 是……」
「成庵昨天比赛伤了右臂,宁妹妹正给他调理经络呢!」徐白波说。
安放天恍了一下神,「嗄?」他定睛地看着正在给胡成庵推拿揉捏的周学宁,不自觉地倒抽一 口气。
穆家那位看起来只会绣花扑蝶弹琴写字的义女,居然有这麽一手?
「受天城真是人才济济,就连姑娘家都能……」安放天边说边往前凑,看着她那手法不禁陡地一惊,瞪大了眼睛。
见他那彷佛被什麽妖魔鬼怪给吓着的表情,徐白波好笑的道:「怎麽了?你这是惊讶还是惊吓啊?」
「啊?呃……」安放天力持镇定,又狠狠的吸了 一口气,「我、我是惊讶。」
周学宁抬起眼,瞥了一眼自称惊讶的他。
他不只是惊讶,他更是惊吓,而且他吓坏了。
他一定认出她尹家这套调筋理脉的手法了吧?这是尹家祖传的手法,向来不外传——
除了他。
她爹把他当儿子,当自己人,所以传授於他,希望他能将尹家的技艺给传承下去,没想他竟恩将仇报,害了他们父女俩的性命。
此刻,他一定很困惑、很震惊吧?他心里想着什麽呢?害怕吗?心虚吗?
她沉静地笑视着他,「安公子自京城来,可曾见过这套手法?」
闻言,安放天陡地一震,惊疑地看着她,「宁小姐是什麽意思?」
「没什麽,只是觉得安公子自京城来,见多识广,说不定见过这套拨筋整复的手法。」
安放天深呼吸了 一 口气,勉强挤出笑容,「不,在下真没见过……」说着,他的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周学宁不断在胡成庵臂上移动的双手,不自觉地又抽了 一 口气。
怎麽可能?她那手法完全是他师父尹常川的那套啊!
话说回来,尹常川虽不是受天城的人,却曾在受天城待过,也是因为如此而邂逅妻子白静儿、也就是曾与穆家老爷口头婚配的表妹。
这些故事,身为尹常川关门弟子的他可熟透了。
尹常川在受天城待过,或许曾将这套功夫教授给某人,而这某人再传授给……不对,周学宁出身书香世家,是穆老爷恩师的孙女,怎会学这种江湖郎中吃饭的绝活?
「放天。」徐白波笑视着他,「看来你是真的让我们宁妹妹给吓到了呢!」
安放天尴尬地一笑,「可不是?谁想得到像宁小姐这样的闺秀会有这一手功夫?」
「放天,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宁妹妹可不只会这套功夫,就是驯马驯犬都很有一 套。」徐白波接着又说。
「咦?」安放天一听,又两眼发直。驯马?驯犬?这……
「是呀。」徐白波补充说明,「有次有头恶犬追逐攻击穆家的马车,差点就要出人命
了,可学宁却跳到马背上制止了马,还驯服那只发狂的恶犬。」
若不是眼前看着的人是穆家的义女周学宁,他还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尹碧楼,也就是他师妹。
他师妹从小就对四只脚的东西很有一套,据他师父说,她三岁时有次误闯邻人的院里,进了恶犬的窝,众人寻她不着,以为她出了意外或被人抱走,没想到最後却是在那恶犬的窝 里发现正在睡觉的她。
又有一次,她解救了差点被十几条恶犬攻击的小娃儿。
徐白波口中的周学宁,怎麽活脱脱就像他师父的女儿尹碧楼?
「在下冒昧请问……」安放天心里忐忑着,「不知宁小姐这身手是师承何人?」
周学宁抬起头来看着他,沉静一笑。
「说到这个就玄奇了。」她笑说:「去年的某一天晚上,我突然梦见一位与我年纪相仿 的姑娘,她有着一张鹅蛋脸、圆眼,但眼尾如凤尾上扬……」
当她说到这儿,便在安放天眼里看见了震惊及疑惧。
而在此时,所有人都面露疑色,不解地看着她。
胡成庵讶异地说:「宁妹妹,你不是看书自学的吗?」
她笑答,「我梦里的姑娘是我的启蒙恩师,是因为她,我才开始对拨筋整骨、扎针灸治有了兴趣……」
大夥儿听着,啧啧称奇。
穆雪松狐疑且沉默地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如此要好亲近了,她却从来跟他说过这个,而如今,她好似特地在安放天面前提起,为什麽?
她续道:「她不断地出现在我梦里,手把手地教着我这套调筋理脉的功夫,还说来日必有用途,我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说,总之就糊里糊涂地在梦里学着。」
她说得越多,安放天眼里的惊疑惶惧便积累得越多。
周学宁有意无意地瞥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有着愤怒及快感。
「过去」是阴魂不散的,没有人逃得了「过去」,就算能,也只是一时的。
他以为能逃得了「过去」,却没想到「过去」这麽快地又找上他吧?
在场,没有人对周学宁的说法起疑,更没有人发现安放天眼底有什麽情绪的变化起伏。
可是,穆雪松全看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