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妙医(65)
到了南城门,她被城门守备拦下。
「谁?」她包得严实,守备也瞧不出她是男是女。
「我是穆家人。」她说。
她一发出声音,守备惊觉到她是女子,又听她是穆家人,语气立时变得和缓。
「这风沙漫天,姑娘要上哪儿去?」守备问。
「寻穆雪松。」她说。
闻言,守备立刻道:「方才胡家跟徐家公子已带人出城了,姑娘这是……」
听他说胡成庵跟徐白波已出城,正好成了她的藉口,「我知道,我便是要与他们会合 这位大哥请快放行吧!」
守备听她说是要出城与胡成庵及徐白波会合,不疑有他,立刻开了城门。
周学宁驾的一声,骑着飞飞迎风而去。
风沙片刻未息,眼前扬尘四起,混沌不清。
她看不见前方,任凭着飞飞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飞飞,全靠你了。」她趴在飞飞颈子上跟牠说:「一定要找到松哥哥。」
飞飞毫不迟疑,像是牠很清楚穆雪松的所在一般,破风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风呼啸叫嚣着。
尽管包得严实,可那飞沙走石一下下地打在她身上,还是教她犯疼。可她不怕,她相信穆雪松还活着,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她。
走着走着,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暗,她什麽都看不见了。
穆雪松,你在哪里?她在心里呼喊着,你不能死!我来找你了,你在哪里?
她感觉到飞飞的脚步不似初时那般迅速矫健且毫不犹豫。
飞飞累了吗?还是伤了呢?这飞沙走石如此锐利,是不是已经伤到了牠?
想着,她觉得内疚又难过,忍不住地想哭,「飞飞,对不住……」她趴抱着牠,「对不住……」
大凶。
穆雪松未出门前,穆夫人便卜了这麽一卦。是不是当时她拦着不让他出门就没事 了?若不是冲着「带吉」二字,她或许就……
是呀,带吉不就是有-线希望吗?不就表示即使是在绝望里,还是能有奇蹟吗?不,她
不能绝望,她一定可以寻到他的。
那个不知名女子声音的出现,绝不是她的幻觉,她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她想……那或许是某位慈悲的女神吧?祂既然给了她指引,必会领着她寻到穆雪松的。
她要怀抱着希望,只有怀抱希望,一切才会成真。就在她这麽想着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一点隐隐跳动的光。
前头有光,那表示有人。她走了这麽久,总算是看见人了。
「飞飞,快。」她鼓舞着飞飞继续前进。
於是,疲惫的飞飞打起精神前行。走着走着,那光点越来越明、越来越亮。
然後,她看见一道身影。
她细细一看,那身影纤细,似乎是个女子。这怎麽可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漫天风沙里,一个女人家如何独行?
忽地,她想起她听见的那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是那个女神吗?
「飞飞,你看得见她吧?」她问。
飞飞嘶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着她。
「跟着她走,快。」她说。
他们一路的跟着祂的身影,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如何紧跟,与祂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不远不近。
走了一段时间,空中的漫天扬尘突然落地,四野寂静无声,而祂也已不见踪影。
飞飞停下脚步,她正寻找着祂的身影,忽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辆篷车,那篷车倒了、 栽了,半截车身都埋在沙里。
就在她心里存疑的时候,有个身影自篷车後步履蹒跚艰难地走了出来……
她彷佛意识到什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飞飞,走。」她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好静。
穆雪松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已记不得几次了。
自离开军营後,他们一路往受天城前进,可途中突然吹起一阵怪风,瞬间刮起风暴。
一道沙墙向他们袭卷而来,立时黑天暗地,飞沙走石,吓得马儿四处逃窜。就这样,他们走散了。
胡成庵、徐白波……他们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就连他的座骑吹云也不见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暴,内心充满疑惧。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风沙里行进,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风在他身後呼呼地吹,像是一双手推着他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隐约看见了 一辆被埋在风沙里的篷车。
在这一望无际又无任何屏蔽的沙原上,篷车成了他的避风港、安身处。他拖着疲凭又受 伤的双脚,慢慢地走向篷车,然後躲在篷车背风处。
风沙进不了这个小空间,它便成了他的屏障。
他瑟缩着身躯坐在这儿,等待风暴过去,可过了好久好久,风暴仍未停歇。
他饥寒交迫,嘴巴里像是塞满了沙,让他喉咙似火般的难受。
大凶。他想起母亲在他临行前卜的卦,他是不是早该听母亲的?
不,他是推却不了的,就算前途险阻,他也不能不走这趟路。
走了十多年的关外,什麽危难险象他都遇过了。这次,是老天爷要灭他吗?
「老天爷,祢这是在开我玩笑吧?」他蹙眉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我还不能死啊」
说着,他下意识地从腰间拿出学宁亲手给他缝的锦囊。
他将它捏在手里,细细地看着。里面到底是什麽呢?学宁说待他回到受天城才能打开,可现在……他还回得去吗?
几度,他想拆开它。因为他怕,怕自己再无机会知道里面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