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将至(144)
南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为何, 她只记得自己初始和他接触时, 的确也会遭到对方的敌意和排斥。
但只要他凶自己, 南桑会比他态度更加严肃的叫板他,言辞义正批评他的种种行为,久而久之, 她发现他其实 并不会对她做什么, 除了偶尔态度恶劣以外。
于是,南桑也更加胆大,她揽下了这个烫手山芋,成为这个病人专职‘小护士’。
南桑素来都是称职的医院小帮手,只要她照顾的病人, 无人不夸赞这个小姑娘温柔体贴,善良可爱。
南桑知道他不喜欢吃医院准备的餐食, 会把家里做的家常菜带到医院给他分享,会在他心情沉郁时,给他念名著,以及一些外国小说。
甚至偶尔阳光明媚时会给他在病房内跳舞。
南桑那会儿在备考北舞,每天都要练至少2小时的舞蹈,碍于长假和周六日都会去医院帮忙,所幸也就在病房跳舞练习。
反正她觉得这个病人好像每日心情沉郁,需要艺术的方式来陶冶和开解对方。
久而久之,她和他关系熟络起来,对方不喜欢说话,每天开口讲话的词汇不超过十个字。但南桑和他形成某种默契,只要他做出某个动作,南桑就知道他的心情,想做什么。
南桑记得他晚上时常会做噩梦,梦里会念叨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南桑每次陪妈妈值夜班都会去病房查房,观察到这一幕时,会把他从梦魇中叫醒。
那会儿,南桑觉得他很可怜,这个男人好像经历过什么创伤,有愈合不了的伤口,每晚他做噩梦时都会全身颤动发抖,大汗淋漓。
断断续续的回忆组成长段的记忆影片在大脑播放。
南桑对着薄宴西说道:“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我听护士姐姐说是被人接走的,具体去哪了我不知道,我再也没见过他。”
南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薄宴西讲述这件事,她紧盯着男人的眼睛,有些茫然的陈述着,“这件事过去很久,我原本逐渐忘记了,但今晚却突然又全部想起来,可很奇怪的是,我完全记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只记得那会儿他的头发很长,成日穿着病服,身体削瘦……”南桑大脑回忆着那个男人的模样。
关于他具体的轮廓,唯一能够记得的是。
南桑灵感一现,方才大脑中产生的既视感突然和此刻脑海里的回忆连结,她双眸索然瞪如核桃,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只记得那双如大雾天气里的雪山般幽邃,灰冷,沉郁的眼睛。
盯着人看的时候恍若深海漩涡般。
那双眼睛……
南桑和薄宴西陷入持久的对视。
她感应到自己喉咙逐渐发紧,心脏快要从胸腔内撑开。
南桑手肘突然往旁边收缩,不慎碰倒保温杯,杯口的热水哗啦流淌下来,湿润了被褥,保温杯顺着滚落,‘啪嗒’摔在地上。
她怔怔的凝视着眼前男人,目光逐渐从质疑不解再转到恐惧。
最终——
南桑想起了那句如福尔摩斯般密码的呓语。
薄宴西刚刚做噩梦时,口中念出的字符,和许多年前南桑照顾过的精神病人所念得呓语,一模一样。
南桑感觉到脸部肌肉僵硬,她目光错愕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思维停滞,脑袋陷入大段的空白。
尽管不敢相信,但她还是迟疑的问道:“你是他吗?”
南桑感觉到自己指尖在颤动,喉咙痉挛
薄宴西那双深邃幽冷的眸子静默凝视着她,病房内气氛静谧得诡异,昏暗的灯光下,他声色寒冷,道:“南桑,你都记起来了。”
南桑只是凭借模糊的记忆作出揣测般的询问,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不敢置信,嘴唇发白的说道:“真的是你……”
薄宴西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恍若不掺杂任何感情的陈述句,“没想到时隔多年,你已经把我忘了。”他眼眸一黯,瞳孔里的光泯灭,被冷灰色覆盖。
南桑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如木头般楞搓搓杵在那里。
男人伸出那只青筋凸起的手握住她手腕,南桑下意识的想将手给抽回,但却被他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薄宴西灰暗的窄眸攥在她面颊上,头微偏,唇瓣颤动,“你知道当一个人坠入地狱时,如果遇到一个天使般的女孩,他会做什么吗?”
南桑呼吸窒闷,心脏扑腾扑腾快要从喉管处跃出,她静默的看着他。
薄宴西嘴角勾起笑,笑容却如月光阴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女孩,对他来说是拯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病房气氛凝重,男人脸色黯然,线条冷硬的面庞隐匿着灰沉沉的阴霾。
时至今日,所有人知道他是薄家红三代高干子弟,希云继承人,创瑞董事,福布斯排行榜前十的富翁,京市赫赫有名的商界人物。
什么伦敦大学外贸经济硕士学位,28岁引领希芸酒店上市,各种头衔,名望落在他身上。
却无人知晓他曾经是从泥潭摸爬滚打过来,度过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薄宴西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步步夺来的。
他母亲蒋碧凝是文工团京剧名角,也是外人口中见不得光的小三,薄朝宗当年和原配因为家族利益关系被迫联姻,但并不爱自己的原配太太。
后来薄朝宗在文工团的演出汇演中偶然遇见蒋碧凝,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热烈的追求,年轻的蒋碧凝被薄朝宗魅力吸引,两人坠入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