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126)
辛柳不解月香脾气为何忽然这么大,示意她,“倒底是宫中,你小声些。”
对襟的两粒圆扣系好,明裳指尖抚平衣角的褶皱,坐到妆镜前,辛柳执梳为她梳发,今日月香情绪不对,明裳瞧她一眼,“不过是去领一回月钱,又出什么事了?”
经辛柳提醒,月香压下声,仍旧闷闷的,“奴婢回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了张贵人身边的秋蝉,主子可知那秋蝉私底下竟说了什么话!”
明裳指尖卷着发尾,听月香继续气闷地道:“秋蝉竟然说主子是六宫靶子,张贵人与主子交好,不过是为自保罢了!”
月香将听见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越说越气,主子好心,偏生叫有心人利用,她实在替主子不值!
这时候听月坞的人没走多久,送来的东西还在案上摆着,没来得及收拾。辛柳听完,明白月香为何生这么大的火气,梳头的动作微顿,她不自觉地看向主子,一时没有出声。
六宫各有各的心思,秋蝉的话的确没错,张贵人与主子交好,本就是利益相交,存了不纯之心,是在借主子的宠爱,保全自己。转而一想,主子与张贵人交好,何尝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秋蝉所言坏就坏在,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偏生叫她挑明说出来,不止说出来,还巧合地让月香听了去,换作是谁,都要觉得膈应。
明裳眉心微蹙,宫灯照出的剪影映着她的侧脸,她抬起眸子,眼神怀疑,“你听清了,是秋蝉亲口所说?”
月香应声:“奴婢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当时蕊儿就在奴婢身边,定然不会有错。”
“主子是疑心有人故意为之,说下这种话,挑拨主子与张贵人之间的关系?”辛柳说出自己的猜想,此事确实疑点重重,怎会这般巧合,叫顺湘苑听见了这种话。巧合多了,未免不是有心人算计。
月香不忿,“秋蝉是张贵人进宫从府里带着的,主子的心腹自然都是主子的意思,即便是有人引奴婢听到那几句话,可不妨那些都是张贵人的心里话!奴婢是替主子不值得,主子与张贵人交好,来日怕是要为旁人做嫁衣!”
“行了!”明裳沉下声,脸色冷下来。
月香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身子抖了两下,扑通跪到地上,“奴婢失言,主子恕罪!”
月香活泼,即便只在私下犯这心直口快的毛病,次数多了,日后难免也会在人前生出事端。
这性子实在要改改。
明裳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月香是家生奴,从小被夫人选中陪着小姐,小姐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月香心底委屈,却也明白自己方才言行无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错处叩到了张贵人头上。倘若此事是被有心人利用,才中了那些人的路子。
她眼圈倏然就红了,“奴婢性子莽撞,又给主子添乱了……”
月香的母亲是明裳的乳母,因她脾气泼辣,以前在府中,没少被乳母罚过,她倔得厉害,那时不见她掉一滴眼泪。明裳自觉自己语气虽重,也不到把她吓哭的地步,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知道自己的性子,还不改改,长此以往,我也不是事事都能保住你!”明裳缓下脸色,声音仍旧冷。
月香哭得一抽一抽的,抬手抹掉眼泪,“奴婢知晓主子都是为了奴婢好,奴婢也不知为什么,听不得旁人说主子半点的不是……”
“奴婢以后改,再也不乱说话了……”
明裳好笑,却打定了主意要这丫头改改性子,“你性子急躁,我便罚你每日抄写经书静静心,日后再犯,定然不再轻饶!”
月香泪眼八叉地退出内殿,辛柳为明裳梳好发,才含笑开口,“月香不喜读书,日日要抄经书,想必定会把主子的话铭记于心。”
母亲会选人,辛柳稳妥心细,月香胆大泼辣,伺候在身边,确实顺心。
明裳瞧见案上还没收走的匣子,拿到手中打开锁扣,里面呈着的是一副翡翠手镯,翡翠幽幽散着绿光,成色极为通透,是上上之品。
辛柳注意到主子的神色,犹豫片刻,低下声,“此事主子打算如何?”
明裳轻拧起眉心,觉得此事颇为古怪,“张贵人行事素来稳妥,既决意与我交好,段然不会容许身边人说出这种话。”
“秋蝉是张贵人带进宫的丫头,我与张贵人之间的情谊尚浅,怕是还比不上她对秋蝉的信任,此事不能直言。倘若秋蝉当真已经背主,张贵人如今有了身孕,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伺候,难保不会害了她。”
无论如何,都是两难。她要想知道究竟,必要先知晓秋蝉是谁的人,既是张贵人的心腹,又怎会背主,还是旁人有了她什么把柄。
……
又过一日,昨夜张贵人睡得不好,月份越大,孕反愈发严重,适才天还未亮透,听月坞上上下下就忙了起来,宫人进进出出伺候主子盥洗,内殿不时传出女子阵阵干呕的动静,张贵人扶着宫人的手臂,眼底泛泪,还未用早膳,盂盆只呕出酸水,她面色苍白,冷汗沁着额角,半个身子几乎脱力,难受得厉害。
水琳见主子这副模样,急得都要哭了,“奴婢这就遣人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告假,主子今日在殿里歇歇吧。”
今日不知怎的了,身子确实十分不适,张贵人无力地倚靠到床榻边,点了点头,水琳急急离开内殿,秋蝉拿了引枕垫到张贵人腰后,细心擦去了张贵人眼角的湿润,面露担忧,“主子有孕不可马虎,奴婢遣人去传太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