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青蘅唇齿开合,轻缓骂他,“我的丈夫就在那间房内,如此近的距离,你将他的妻子按在这廊柱上,分明想奸了我,却虚张声势——杀?”
青蘅咬了下唇瓣,笑得很轻:“真坏啊。”
瑾王一下子陷了进去,在这不够明亮的烛光里,他看见她妖魅的狐形,不会有比她更狐媚的女人了。
笑得又开心又旖旎,败国亡家的姿态。
该杀。
他却问她:“摸哪儿。”
真骚啊,真贱,青蘅在心里骂他,骚货。
青蘅面容整肃道:“摸摸我身上溅到的你的血。”
青蘅拔过瑾王腰间的剑,还没彻底拔出,就被瑾王按住了手。
“想杀我。”他说,“你,还太弱了。”
他强硬地摊开她的手,拽下腰间宝贵的玉佩,递到她手心。
“以后既为农妇,想必缺这些金银,本王给你,免得去卖身养活。”
青蘅不看那玉佩,只盯着他。
瑾王这时却松了口气般,笑了下:“本王偷听的赔礼,还望不弃。”
青蘅道:“我不是狗,丢根骨头就摇尾巴。”
瑾王道:“我知。”
他合拢她的手,退后一步:“是我打扰了。”
面前人虽狐媚,却也有骨气,他不该放纵自己的欲望,为人当克制,做畜生才肆意。
“以后若有人如我今日般,无论是谁,别忘了拿起剑。”他又退一步,“你回去吧,夜深了。”
他让开路来,放她走。
“奇怪的人。”她轻声说了一句,夜风更大了,吹得人冷,她路过他回到屋里去。
那里还有人在等她。
待回廊上只剩王爷,贴身的仆人步默才慢慢靠近。
他垂着头问王爷:“当真就放他们走?”
瑾王道:“夺人之妻,非我之德。罢了。”
步默却心道,那样的女子在这样的地方不会有安宁的时候,王爷的心软也是一种隐形的杀戮。
放她走,她也不会拥有安宁,注定颠沛流离。
若是真喜欢,纳她为侧妃,予荣华富贵一世安宁,怎么不算君子之德。
步默不敢抬头,即使那女子已经消失在回廊深处,入了丈夫的屋,见不着人影了。
他仍然不敢抬头。
夜风咆哮,风雪又临,步默忙道:“王爷,天冷,快进屋吧。”
半晌后,院内的门窗皆闭拢了,回廊上已无一人。
只有风雪飘摇,吹不灭笼中烛火。
摇晃出光影血色。
第20章 分离
青蘅准备离开赵府的这一日,丫鬟帮着收拾了衣物,一边收拾一边往下掉泪珠。
“少夫人——”这话一开口,想到少爷都已经那样了,哪还有什么少夫人,不免泪流更多,她随意擦了擦改口喊小姐。
青蘅拉住她的手,抚上她面庞:“哪还有什么夫人小姐,王爷有心,除了我与骓奴的奴籍,以后便是老老实实的本分百姓,只可怜你,我没那个本事将你也带出府去。”
丫鬟却悲从中来,不是为着不能脱奴籍,而是可怜小姐。
她原是平民,可活不下去了卖身为奴,才捡回一条命来。自由身是好,可普通百姓又有何自由可言。
小姐不知啊,外面不是风花雪月,只有风雪压身冻得一个个都死在夜里,白天都僵冷了。
外面的地是地主的地,外面的天是贵人的天,天地都属于权贵之家,平民只是寄居交钱的蝼蚁,不用人踩,洪旱蝗灾一来,一群群地死。
还有沉重的劳役,若那马奴去服役,小姐一个人在家,要怎么护住自己。
若是不服朝廷,也学着上山当匪贼,若是被剿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饥荒流民里,女子为了一个馒头便能自卖自身,入窑子里讨个命活。
卖身的多了,青楼还挑挑拣拣呢。
可那又是什么好去处。
二十多便老得跟五六十一样,没几年好活。
如小姐这般姿貌,要么往上爬到谁都碰不着的地步,要么只会……
丫鬟忍不住哭出了声,一下子瘫软在床上,衣物也不愿收拾了,她不要小姐走。
她搂住小姐的腰,说狠话:“那马奴是护不住小姐的,他只有一个人的力,便是再大,还能敌过千百人不成。”
“匪贼、饥荒、洪涝,任哪一样来,他都抵抗不了。他孤身一人闯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苦带着小姐,连累小姐……”丫鬟抬眸盯着小姐,“人心易变,若他哪日成了负心汉,将小姐卖了也未可知。”
“小姐,”丫鬟恨道,“何必将自己的命运搭在一个马奴身上。你若会武会剑,我也放心让你出去,可小姐连杀人都没做过,外面凶狠之辈一个个恨不得叼下肉来,小姐便是再美的身子,也要烂在那淤泥里去。”
“我恨,我自己不是权贵身,护不住小姐。可眼前正有一个天家之人,小姐为何弃王爷选马奴。”丫鬟质问小姐,丫鬟从来不会如此对小姐说话,可如今什么也顾不了了。
她死死地抱住小姐,不准她走。
她不要眼睁睁看着小姐掉进泥窟里去,被那外面的风雪活埋。
骓奴站在门前,并未推开房门,静静站着,被迫听着,寒风吹得他缝缝补补的单薄衣衫窸窣作响。
青蘅抚着丫鬟面庞,擦去她眼下泪珠:“流筝,我知你心意。”
“打小,你和松萝她们就在我身边,三少爷那样的脾性,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头。”她轻柔地捧着流筝的面庞,“你呀,老是连自己都顾不上,只顾着我。”
她俯身,轻轻吻在她眉心,流筝一下子止住了泪,怔怔地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