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该。
他艰难地站起,抱起青蘅,回去,御医。
随行的御医快来,浇灭她身上的火,救救她的身躯。
不到半个时辰,护卫队与军医便找到了他们。
昨夜王爷突然驾马出府,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步默大叫跟上去,护卫队才急急上马奔去。
可王爷御马太快,他们竟丢了踪迹,花了一点时间才追上来。
就近寻了马车,军医赶紧为这女子诊脉,王爷咳嗽着,软倒在马车里,却安静地望着女子,连自己身上的疼都忘了。
直到青蘅诊治完毕,瑾王才肯让军医看看。
风雪落在马道上,马车骨碌碌往回走,瑾王好些,青蘅却病重。
将养了近一月,王爷一行人才往京城赶。
快过年了,皇兄还在等他。
马车里,青蘅脸色苍白,瑾王将药递给她:“快喝,快好了。”
青蘅道:“整整一个月,我要被这药浸透了。”
瑾王闻言先喝了口:“是苦。苦点好。”
苦才长记性。
下次才不会做出荒唐事来,他绝不会陪同。
青蘅道:“我的药,你喝什么,你要是渴,喝你的茶水去。”
瑾王笑,青蘅不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要活,不需要一具病弱身躯。
她道:“我不做妾,你有王妃,我不嫁你。”
“随你来京城,你赔罪,我受着,仅此而已。”眼见着京城将至,青蘅划开界限。
瑾王道:“从未同房的王妃?”
“我不在意她。”瑾王接回药碗,看着残渣,“不过,谁说我要娶你。等着吧。”
瑾王心情怡然,王妃的事,他会解决。
而新的王妃……
他不再细想了。
第22章 剑、贱
王妃院中,丫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说是王爷从汤城带回来一个绝色的女子,恐怕是要纳为侧室。
“这可怎么遭,王妃本就不得宠爱,府里的人面上尊敬着,私下里却老使绊子。而王爷,”丫鬟叹气,“王爷就当王妃是个死的,从来不管不顾。”
好歹也是丞相家小姐,却要到王府来受这些气,王妃自个儿不在意,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跟着受苦,什么油水都捞不着不说,该有的偶尔还被克扣。
她们大多都是王府里本来的丫鬟,被调到王妃院里伺候,本是个大好的差事,谁知王妃这跟冷宫似的,后悔也晚了。
“王妃这会儿想必还在练武,压根儿不关心。”另一个丫鬟道,“真不知王妃痴迷刀枪剑戟有何用,既不能上战场,又不得夫君宠爱,还练得一身的汗,与文雅相去甚远,也怪不得王爷不喜欢。”
其中一个打了说这话的丫鬟一下:“主子也是轮得到你说的。”
她道:“若非王妃投错了女胎,依我看,凭王妃的本事当个将军绰绰有余。”
被轻轻打了一下的丫鬟不服:“我哪里说错了,出嫁从夫,王妃长得不比那些狐媚子差,虽说雌雄莫辨了些,但也自有风度,叫人移不开眼。偏偏呐,不肯低一下头,跟王爷犟着,难道犟一辈子?”
“什么雌雄莫辨,”丫鬟作势要捂她的嘴,“那叫英气,英气!”
说了老实话的丫鬟笑着躲:“诶,打不着我。”
几个丫鬟有的拉有的劝,笑笑闹闹一团,直到有个小丫鬟进来报信,说是王妃从练武场回来了,几个人才连忙收敛了神情。
王府大,光练武场就好几个,王妃惯去的最偏僻。自打王妃去后,那练武场彻底没有别的人去了。
李月溶利落收了剑。
出了武场正下起雪来。
她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伺候,一向独来独往。
风雪下得急猛,李月溶不急不缓往回走。
她的睫毛很长,却不显得柔情,如剑般带着凛冽的冷意。
按常理说这样一个喜爱刀枪的女子不会喜欢涂脂抹粉,而李月溶是个例外。
她的唇抹得很红,房间里化妆打扮的脂粉尤其多,不练剑时她安安静静地研究着那些花样。每月京城里脂粉铺子有新出的,掌柜的都会送一份到王妃这里。
打小,她偏粗犷的剑眉就被伺候的嬷嬷剃了大半,剃出个柳叶的形状来。
如今嫁人后,嬷嬷老了,没有跟着,也就没有人替她打理,她虽也记着得剃、得刮,可有时候却不愿那么做。
偶尔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抚摸眉尾新长出的青碴,她有剃光毛发出家去的冲动。
但很快,李月溶安静下来,拿起眉笔浅浅勾勒,点上唇脂,抹上粉,她的妆容水平很高,丫鬟们都窃窃私语王妃越来越有女人韵味了。
女人?
走近院子,一个小丫鬟跑过来打报告,说是王爷带回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李月溶眨了下眼。
雪溶在她眼睫,湿乎乎的。
小丫鬟个小,抬着头焦急等待她的回复。
李月溶却道:“随他。”
王爷不过无关之人。
只是女人?
她见过的女人不少,这满院的丫鬟叽叽喳喳,更像是小丫头,小女孩。
从未有一个带给她女人的感触。
女人是怎样的,像老嬷嬷一样温暖、像小丫鬟一样闹腾,像许多个后宅的女子一样端庄,还是青楼的妓女,游船的乐娼?
她学着女人的样子涂脂抹粉,红色的口脂点在唇中,幽淡的香气弥散。
这口脂若点在女人的唇上,眉笔勾勒另一人的眉尾……女人……李月溶独自沐浴,从无人伺候。
她的剑搁在浴台上,从不离身。
哪怕这一刻,她也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