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非要强取豪夺(33)CP
什么东西,敢在他面前盘算杀他徒儿?
可也正因为妖王这个东西不是人,心脏没有像人那样长在左侧胸腔里,所以岑浪失了算,那一剑没能刺穿妖王的心脏。
没杀成,加上沈醉迟迟不到,妖王以为沈醉逃走,抓来的他没了作用,自然大为恼火,变着法儿地在他身上试刑具。
岑浪在凡间的地牢里见识过凡间刑具,今日有幸也体验了妖界的刑具。
凡间折磨犯人的酷刑极其刁钻,让他脑中根本无暇想别的,可妖界酷吏的手段,岑浪只能评价为差劲,太差劲了,竟还叫他有闲暇想东想西。
他仿佛又听见司默寒正斥责酷吏:“让他出声!朕要他求饶!”
司默寒一口咬定他造反。
文官上书参他,说他坑杀俘虏,杀人成性。
武将明哲保身,也只朝着皇帝跪下,作证说亲眼见他坑杀俘虏。
都城的百姓听闻他的罪名是谋反,朝着他扔烂菜叶和鸡蛋,里面还有不少他班师进城门那年向他扔过鲜花的人。
皇帝说他谋反,百姓怎么会不信。
“沈惊鸿,你坑杀俘虏,你算什么护国大将军!”
他坐在囚车里,听见百姓质问他。
他在地牢里被无日无夜地折磨了三个月,剥皮剜肉早已不疼,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再无痛觉。
他坐在囚车里大笑,用一块好皮都没有的手死死抓着囚车栏杆,呲目欲裂地朝周围的百姓喊:“老子就是杀人成性!”
他确实坑杀了俘虏。
因为那些人没了军粮,把平远城村民抓来烹熟用作“军粮”。
人绝不应该吃人。
“沈惊鸿,你坑杀俘虏,你算什么护国大将军!”
百姓一呼百应,个个质问起他。
他不懂。
他只是不懂而已。
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做错?
守疆土有错?
护百姓有错?
忠君卫国有错?
他不懂。
他真的不懂啊。
恍惚间,岑浪感觉自己像个轻飘飘的空布袋,被人随手丢进了一处地方。
终于把他从刑架上卸下来,看来是快要到斩首的日子了。
死到临头,他开始惦记起阿捡。
要是有机会再去一次南海就好了,这次一定要死皮赖脸地见到南海玄女,不论是要饭一年还是要饭十年都可以,只要她愿意治好阿捡的眼疾耳疾。
他想起那日的乱葬岗晨曦正好,映得蛋壳晶莹剔透,映出蛋里面微微颤动的巴掌大的婴孩影子。
连夜的风雪在那个晨曦倏然停下来。
凛冽的寒风刮破了他的脸颊和手指,皲裂的脚背一动就疼,他的鞋坏了,他不想走也走不动了。太冷太饿,什么日子,活着没饭吃,死了没土埋。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蜷在恶臭的尸体堆里静静地等死。
如果不是那颗妖怪蛋,如果不是里面装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生灵,一条初生的性命,他不会选择再次站起来。
是阿捡救了他。
他要饭时,阿捡没有吃过好的,他做了将军,又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他这一生,不亏欠百姓,不亏欠同僚,不亏欠帝王,只亏欠他七岁捡到的那颗蛋。
酷吏站在牢房外,问他:“你那将军府已经被抄了个底儿朝天,除了几件小孩儿衣裳是好料子做的,其他什么也没有,你到底把钱藏到哪里了?”
可惜,那些衣裳是裁缝铺刚送来的,阿捡还没来得及穿。
一个白胡子老道忽然沉沉地在他耳边说道:“譬如巨海浪,斯由猛风起,洪波鼓冥壑,无有断绝时。”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白胡子老道。
这是《楞伽经》里的经文,说的是众生如同海浪,被风卷起,漂泊不定,无法自主。
老道在劝他,不要恨那些百姓。
他不恨百姓,他不能恨百姓,百姓不了解他,误解他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他该恨谁呢?
他趴在草垫上,翻身的力气也没有,安安静静等着有人把他拖出去砍头。
活着有饭吃,死了有土埋。
他参军不过是想实现这个愿望。
到头来,这么一件事也实现不了,全尸都留不下。
他听见自己被开水灼坏的喉咙发出喑哑的笑。
恍惚中,好像看见司默寒站在自己面前:“你守平远城七十五天,朕允诺过,因你的功劳愿意答应你任何事,现在依然作数,只要你开口求朕,朕饶你不死,开口求朕,沈惊鸿你开口!”
他拼了命想说话,可喉咙被滚水灼得溃烂,无论如何都一个字也发不出,他抬起手指,蘸着血,在地上慢慢画出一只鸟。
放过阿捡。
放过阿捡,求你。
求你……
三昧鸟烧断了玄武铁,狭窄的地牢中遍布一股焦味。
那根滴血的食指最后画的是鸟尾部分,还特意把鸟尾飞得长了些。
沈醉站在王宫地牢,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地上画出的鸟。
以前师父曾在木头上刻出一只鸟,他摸了摸,觉得师父刻的实在不像鸟,像一只鸡,要师父把鸟尾刻得长些。
原来就算把尾巴画长,看起来还是像一只鸡。
沈醉半跪下来,解下腰间的荷包,那里面有南海玄女给他的仙药。
三昧鸟忽然在他身后喊道:“岑浪身上都是皮外伤,养半年就好!城主,那可是去你病根儿的药!”
沈醉充耳不闻,掏出那颗“能治好这世间所有伤疾”的药丸,放入岑浪舌根,稍一推对方下巴,看着这人咽掉那颗药。
岑浪身上的伤肉眼可见地复原,只留下一身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