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妄想(48)
沈良偶尔会怀疑,蒋冬至这个人是不是从小就这样,也许他刚出生就是个小大人,稳得四仰八叉。
故而乍然看到他这样鲜少表现出来的波动,沈良觉得很新鲜,再问:“心里不舒服?”
他喉头微滚,依旧没作声。
“哎呀,真是的,搞半天我还想着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呢!”沈良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弟弟妹妹怎么能一样呢?”
蒋冬至平时对他妹什么态度,沈良也知道。
那张泛了黄的合照夹在相框中,被摆在他的办公室里。照片有些年头了,上面两个人的面容尚还青涩,程拾醒不似现在这般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被他拽着袖子,撇着嘴,而他睨着镜头,面无表情。两个人看上去似乎一个都不想拍这张照片,然而这张照片现在就摆放在那里,坐在工位上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谁也不给碰。
“你这就是妹控。就像是家里的大白菜被猪拱了一样,搁谁心里都难受,正常,习惯就好,妹妹以后总该谈恋爱结婚的。”沈良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下去,感慨,“一想也是,时间过得那么快,看着亲妹妹从小小一个成长到现在,都已经当上大人……”
蒋冬至突然打断他的话:“不是亲妹。”
沈良愣住。
蒋冬至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睛漆黑,认真地问:“如果……不是亲妹呢?”
“……”
在沈良怔怔的目光中,蒋冬至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看见自己急促地眨着的眼,听见渐重的心跳在胸膛碰撞,干渴与痒意一同在喉咙处升起,好像有什么正在逐步脱离掌控,倾倒向不可名状的模糊地带。
呼之欲出。
第24章 24 “想要,就得主动点。”……
校园歌手的决赛时间定在周六下午。真如谈祝霄所说, 他的出场要比范茹画晚许多。
范茹画是2号,他是10号, 最后一位。
范茹画下了舞台,在黑暗中四处张望,看到她的位置后,提着小裙子跑过来一屁股在她身侧坐下,脊背放松地往后靠着,喘着气, 像刚结束完一场马拉松。
“完了,我刚忘词了。”她垮着脸,懊恼地喃喃,“没发挥好。”
程拾醒从小包里抽了张纸巾,递予她, “是吗?我没听出来,你唱得挺好的。”
范茹画道了声谢, 接过纸巾小心翼翼按在额头流汗处, 生怕弄花了妆——方才在台上忘词, 太过紧张,冷汗直流。
“问你什么都说好听。”她根本不信程拾醒说的, 撅了噘嘴, 道,“你是对我带滤镜,可是评委没带……哎呀不管了,无论能不能拿奖, 这次总归是进决赛了。”
“就是,进步多大啊,哪怕今年没拿奖, 按照你进步的速度,明年也一定能拿。”
范茹画被安慰到了,长呼出一口气,又兴高采烈了,“不提这个了。谈祝霄第几个出场?”
“第十个。”
“他唱的什么歌?”
“不知道。”程拾醒摇摇头,“他不肯告诉我,说是让我期待一下。”
“那么神秘?”范茹画诧异,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
程拾醒低头微笑,“我也得好好听听了。”
看看究竟值不值得她期待。
靠综测章诱惑,来看决赛的观众比前几场多了许多,歌曲质量也明显高了不少。台上灯光明亮,白色光束摇晃,花样百出,助唱嘉宾、唱跳、乐队加持……
范茹画听着男女对唱版的《不该》,啧啧感慨。
“我还是准备不够充足,早知道我也搞点花头了。”她眯着眼,听得满是享受,“这个和声真好听,胸腔共鸣好强……话说下一个就是谈祝霄了吧?”
程拾醒点开相机,不断放大,聚焦在台上人胸前标着序号9的贴纸上,“对。”
伴奏在女声吟唱中渐止,像是个被拉长的休止符,鞠躬过后,台上选手在掌声雷鸣中退场。
趁着主持人念卡牌上的流程,工作人员匆匆跑上台摆麦克风架子。漆黑的舞台幕布重新亮起光,白底黑字。主持人念完了过渡词,嗓音大了起来,铿锵有力:“……让我们把舞台交给下一位选手,欢迎他为我们带来歌曲……”
程拾醒抬眼望去,幕布上赤然是一首歌名。
“……《写给心动的自作曲》。”主持人,“有请经济学院的谈祝霄同学!”
没有直白地说是写给谁,但范茹画一下就听出来这里的“心动”是代指谁,惊了一秒,扭过头来看她:“写给你的?”
“也许。”程拾醒耸肩,脑袋舒服地朝后搭靠着。
她远眺着有道高挑的身影抱着吉他从帷幕中缓步走到光圈之下,在椅上坐下,一双长腿随意搭放着,伸出一只手调了下麦,随后低头,指尖一拨琴弦,流畅的音符自他修长的指间流淌,旋律像温柔澄澈的水流。
他开了口,一如既往的干净,轻轻哼着。
程拾醒歪着头,安静地听着,忽而想到在酒吧见到他的第一面。
那会儿她对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她将环境加注在他身上,误以为他是高高飞起的蝴蝶,是迷离闪烁着的灯光,是灯红酒绿里的一员。
可是他干净、柔和、单纯,容易害羞,容易脸红,心思很容易叫人看透,如果她愿意,轻而易举就能牵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