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诡异的是,身体也不是僵冷的,满满温度。
体内的气流也顺了不少,更没有任何疼痛。但是,这怎么可能?
若他没记错,今日正是满月之日。
这要换做平时,他晚上会痛到彻底崩溃,白天也根本不可能爬得起来。但今日却是为何?他睡了一夜竟满血复活了。
只可惜,隐约记得做了什么很重要的梦,具体却一丝一毫想不起来。
慕广寒出门,清早在大叔那囫囵喝了几口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南边的天空微微透着一丝异样的红。
可按说清早朝霞的粉色,应该在东边啊?
慕广寒没继续多想,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吃完饭赶上快马,直奔王都狮虎城看看情况。
燕王怎么样了,能否成功守住一夜。
他要抵挡得了那么多阴兵?
……
慕广寒是万万没想到,他策马疾驰,就在抄小道的岔路口,自己的马和另一匹迎面而来的马险些脸对脸撞在一起。
马是何常祺的马,本就跟他不熟,一时惊了,高高抬起前蹄几乎差点要将他甩下。
就在这一刻,一只熟悉的手臂拦腰将他抱住,那温度和香味太熟悉了,他一时甚至都未下意识反抗。
“阿寒。”
慕广寒:“……”果然。
“别怕,是我。”
知道是你,然后呢。
你不应该在西凉王都守着呢吗,怎么会在这?还有你怎么抱着我就跑。
我的马啊,好歹也是你家何常祺的名贵坐骑,就不管啦?
还有,我的小兔尾巴呢?
小兔尾巴竟然没了!燕王本是拽地长发,可此时发尾只到肩膀?
“被烧掉了,”燕王道,“谁让你教我的,遇事不决放火烧。”
慕广寒:“……”
虽寥寥数语,但毕竟有宿敌的心照不宣。慕广寒已经可以推演出王都战事发生了什么。
燕王当年毕竟是吃了许多亏了,自然久病成医学的最好——烧,能烧一定要烧。不能烧,创造条件也要烧。
“既都烧了,那此刻在追咱们的,又是什么?”
他人被燕王抱着,正好清晰可见马屁股后面,正有两名身着披风、身形极为高大的面具黑甲骑士,各自一匹血眼黑色战马狂奔追赶而来。
“僵尸兵的……主将吧,两个都是怪物,烧又烧不死、打又打不死,着实难缠。”
慕广寒:“所以,你不愿它们惨害士兵百姓,便只身犯险将其引离?”
燕王:“食民之禄,为民办事。”
“何况我确招他们喜爱。”
慕广寒:“……”
那当然招人喜爱了。
世上最为名贵的猎物——西凉大白兔落单。
如此诱惑,他是西凉国师的话,也肯定要舍得让精英妖怪紧追不放。
第56章
南越王都陌阡城,大雨。
倾盆雨声掩盖了哭声与悲鸣。
原本繁华的街道,房屋树木荡然无存。遥远、惨白、绵延无尽的天空下,仅剩一片平原烟雨中的荒凉焦土。
一面残破的“姜”字旗,孤零零插在地面。
旗帜下的泥土里,有一只被人抱过的残破布娃娃。雨水冲刷之下,娃娃脸上的污脏好似道道泪痕。
“国师姜氏无道妖法,毁我城池,杀我亲眷!”人群之中,爆发出凄厉的嘶吼。
“皇室重用妖邪,天道何在!”
“要报仇,一定要向姜氏报仇!”
“……”
王都一夜倾覆。侥幸活下的老弱妇孺由邵宵凌负责安置洛州,青壮年们则满怀悲愤,纷纷自愿跟随南越王顾苏枋去往边陲重镇沧澜城,誓同天子国师拼死一战。
北上途中,军队所到之处,陌阡城惨变、天子无道重用妖邪之事火速速传遍周边。
一时民愤哗然、流言四起,华都天子好容易积攒的一点名望再度荡然无存。
很快,军队到了沧澜城。
此处是南越前线粮仓。但很少有人知晓,近年来亦是满南越秘密军械重镇。之前洛州之战南越王支援月华城主的武器、粮草,皆是从此城运发。
洛南栀犹记少年时,曾与父亲一起来过此城。
如今不过六七年光景,曾经古旧的沧澜城,城墙已然高大到可以通入青云。巨大的花岗岩叠摞,冰冷肃穆、坚固无比。城墙上穆成排的白甲兵,是洛南栀从未听闻的一支队伍,甚至连他们手中武器都见所未见。
“……”
南越王顾苏枋在位七八年,说好听了是“仁慈安民、无为而治”,说难听了就是放任下辖州侯各自为政,没本事管不住。
如今看来,一切皆为假象。
无论是眼前这座雄伟的城池,还是陌阡城下那个巨大地宫,早就是摆在他棋盘的一环扣一环。
如今国师全部阴兵覆没、华都空虚,而沧澜城中却是做好战备,悲愤不已的大军修整一夜后,即将踏上北幽之土。
哀兵必胜、气势如虹,必能一鼓作气杀入王都。
月下的沧澜城,一片静谧,冷月如霜。
洛南栀的房中,茶榻上隔水温了一壶梨花白。
酒香如故,让他念起家乡。
可这乱世,却是尔虞我诈,没有尽头。
西凉、北幽、天子、东泽……无数势力各怀鬼胎,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片乱麻、防不胜防。在此洪流之中,人人如浮萍飘摇,茫然看不到归宿。
待明日,又会如何?
南越大军真的长驱直入华都城,就能擒下国师、重迎天子,收复民心终止纷争么?
还是又会燃起新的纷争,之后战火更猛烈地席卷四州?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