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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270)

可这么多天了,难道城主就真能视而不见、铁石心肠?

不该是这样。

犹记那年初冬,她人困在燕王马车上,围观过两人的“久别重逢”。

一个人的语言或许可以骗人,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不会。

若没有一点点喜欢,城主不该碰触燕王时指尖都微微颤抖,随随便便就被裹入怀中。

不会时不时梦游一样,盯着燕王看,不会放血给他治伤、教他屯粮。

……他该是喜欢燕王的。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赵红药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被摇醒的,睁眼对上一只大大的白毛油彩兔头。

“雨停了,”燕止道,“起床,走了。”

营帐外,虎豹骑严阵以待。

赵红药被推着跨上战马:“燕止,那你……”

“我向西南引开追兵,你一路往东南,不要犹豫,也别回头。”

“燕止!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办?”

虽然早就知道,保全西凉的代价,就是燕王的性命。可直到这一刻,赵红药才似乎真的无比清楚真实地意识到,这次分开,就是阴阳永隔。

“燕止,你之后……”

她磕磕巴巴,语无伦次:“你若有机会,一定也要逃才行!凭你的本事,你一定逃得掉……”

雨后初晴,朝霞满天。

燕止回过头,给了她一个三瓣嘴下,看不清的笑容。

“……”

是,他逃得掉。

可为了西凉众人,他不能逃。因而骁勇善战、算无遗策的一世枭雄,注定要在此地惨淡落幕。

一心等的人,也到最后都不会来。

“……”

“那我,也留下来。”

赵红药喃喃,“我不走了。至少还有我,与燕王共进退……呜!”

一只强劲的手臂,从后面掠住了她。

副将云临带着几百死士:“赵将军,燕王让我们务必带你突围。失礼!”

马蹄疾驰,赵红药用力挣扎:“放开我!你们死士营……不是发过誓,陪燕王死站到底!怎可临阵脱逃!”

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最后回头,只看到燕王黑色披风,孤寂又嚣张飞扬的背影。

云临沉默不言。

死士营是发过誓,要陪王上死站到底。但燕王最后的命令,却也不得不从。

更何况他还有私心。

他希望,赵红药能活着。

……

北幽千军万马,追虎豹骑不及。

最后不得不众军还首回马,黑压压的如蚁一般,四面八方纷纷向仅剩的燕王合围而来。

“他、他落单了。只有一个人……”

【他只有一个人。】

晴空日初,燕止莞尔,掂了掂纯金的顾兔杖。

这句话向来耳熟。送死之人在被他杀掉之前,常这么说。

“馋馋,你也去吧。”

他抬手,让那海东青展翅,“下半辈子的五花肉,都向他要就是。”

人都走了,鸟也放了。黑压压的包围越来越近。

看起来……已经到最后了。

其实有人曾私底下劝他,西凉并非没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放弃一切,速速回家,尚有方园千里的辽阔土地可以退守。若是今冬没粮,那就饿死一些人,反正总会有人活下来。历代枭雄大有人这么干,苟且偷生,说不定也能拖过一生一世。

可是。

可是啊。

他终究还是贪婪,心心念念那个“我全都要”的结局——西凉要保全,月华城主也据为己有。

如此贪得无厌,赌输了好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

“老天要看本王的笑话,本王偏不让它如愿。”

话毕,他骤然拉起缰绳,一个转身。

身后日曜刺目。

是,他武艺再强、马儿再快,也未必冲得出这千军万马合围。但国师大人却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同西凉营寨一起被这黑水包裹其中的,正是他所在的北幽皇都!

两者之间不过一段山涧。

千军万马未必过得去,他的汗血战马却可以!

他可从来没忘记,是谁把他害到这般地步……不是阿寒,而是姜郁时!!!

冤有头债有主。

他既穷途末路,也一定要拖够垫背的回本!

……

皇都,城楼之上,姜郁时广袖紫袍,目露精光。

城下水淹大地,寸草不生。辽阔荒原之上,唯有燕王黑袍金枪,一腔孤勇,单枪匹马向自己杀来。

“呵……”

“穷途末路,竟还不知认命。”

“罢了。倒也……成了一番风景。”

这等蝼蚁不屈,明明已无指望却生生挣扎到最后一刻,如此死硬,倒让姜郁时想到一个故人——

同样是处处与他作对,同样是穷途末路仍旧死不放手。

最后他问那人为什么。

那人笑了笑,说因为他不信命。

不信命?

天命昭昭,鬼神难违!却有凡人不知天高地厚,说他不信命?

哈,哈哈哈……

所以活该他早死。姜郁时当年亲眼见证了一个,如今就见证第二个!

很好。

“众将听令,取燕王首级者可封侯!良田千顷,金银万两!”

“给我杀——”

……

南越·火祭塔。

一夜长谈,月下青梅酒。本来是慕广寒难以启齿之事,洛南栀却没给他为难的机会。

之前在北幽,洛南栀虽被控尸,但该看到的他与燕王的种种,都看到了。

回洛州以后,他就把这些偷偷告诉了邵霄凌。

邵霄凌对此虽然十分的不解——要知道他们洛州那么多美男子!全大夏出了名的风雅温柔、多情风流。阿寒愣是一个没要,还以为他眼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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