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巧不巧的, 屈氏就让人瞧上了。
屈氏有家有业,有儿有女。她没改嫁的心思。或者说瞧上屈氏的人,也没想着娶屈氏。
凭屈氏出身低,又是小寡妇。有门第的“大人物”哪会娶屈氏。不过是嘴皮子的功夫,就想着纳了屈氏做外室。
妾身不明,不明不白的被人纳成外室?屈氏当然不干。
这女子的名声坏了,一双儿女怎么办?屈氏活一辈子,总要给儿女留一个好名声。
好名声做甚?
凭此也能让儿女将来的日子更好。名声好,替儿娶新妇时,亲家能瞧上。女儿有一个好名声的母亲,这才能嫁得姻缘合美的婆家。
屈氏的心思全在儿女身上。她以为自个拒绝掉。这事情也就到此为止。
屈氏的丈夫是不在了,可禁军的名头还是能唬着一些人的。特别是妹夫曲忠还在呢,这在禁军里也算有关系的人家。
普通百姓,那肯定就被吓唬住,也没谁真敢打屈氏的主意。或者说敢打主意,还敢下手的。那背后当然有后台。
宏治六年的春日,屈氏在一天出门子干活后,一去不归。
屈氏的女儿做好夕食,久等亲娘不至。最后没法子,何家小女郎领着弟弟在次日跑姑姑家,跟姑姑何小妹求法子。
屈氏失踪,告到官府。
曲忠也从妻子何小妹的口中知道一点原委。打这,曲忠也算牵扯进来。
屈氏失踪,从春日后再不见。
曲忠被人暗里警告一回,曲忠想往上告,却是一下子告发无门。
或者说曲忠被人敲打了。敲打来自何处?来至哪一家?
屈氏失踪,又过一旬。
屈氏的一双儿女接连出事,曲忠的妻子何小妹瞧着侄儿侄女没了,哥哥何二牛的香火断绝。
伤心过甚的何小妹病了。
对于曲忠而言,天塌不塌的没两样。他想告发什么?
他却连禁军的差遣也没了。
一个不是禁军,成了民户的民人。若无路引,想出一趟远门也没辙。
有家有业,有妻儿的曲忠被一些人的敲打给吓唬住。虽然心有不甘。
就在曲忠很不甘心时,屈氏被人寻到了。或者说被人发现时的屈氏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何二牛一家子人没了,家业怎么办?
何小妹病秧秧,在曲忠被吓唬后,不敢再出头时。何小妹病逝。
失去妻子,留下儿女。曲忠又瞧着大舅哥一家子人没了,家业被人贪没了。
要说曲忠恨不恨?那哪可能,他不过是在现实面前低头。
从春到夏,曲忠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或者说精气神全没了。
就在曲忠觉得天道不仁,世道不靖之时。有人寻来曲家。
还是凑着没人注意的清晨时分。曲家来客。
来人问曲忠可想复仇。
曲忠不敢应答。想复仇,可蝼蛄如何复仇?
曲忠怕答应了,怕自家一家子都要被人给齐齐整整的弄没了。
来人瞧着曲忠的沉默,一双空洞的眼神里已经没了灵魂的模样。来人一声叹息。
留下一点银子。来人告诉曲忠,若他想通了,对方可以帮衬他。
来人走了,走之前给曲忠留下一个地址。一个县城里的货栈地址。
有句话怎么说的,你越软弱,越要被生活所欺。
曲忠是服软了,他不想招惹麻烦。可麻烦总会缠上身。因为最初的招惹已经沾上根脚。不是曲忠想退,那就能退。
有心人做恶,更怕被翻旧帐。知情的,不,应该是有干系的。那等人上人就想让曲忠这等可能是硬骨头的闭嘴。
又或者说曲忠更害怕,是不是他的微薄家业也被人盯上了?
甭管是不是心理多思嘛,曲忠害怕了。曲忠的心头生起一股子无名
的怒火。那股火一旦被点燃了。
曲忠就一个念想,他就想让仇人去死。
你死我活,生死之间,从战场上归来的曲忠豁得出去。旁人不给活路,那就让对方也去死。
曲忠去寻了那一个货栈的地址。他偷偷摸摸的。
当初来他家的来客又一次出现。二人商议。曲忠听着“敲登闻鼓”时,他害怕。
对于这等直达天听的大事,他当然害怕。他不是普通黎庶百姓。在禁军厮混那些年,曲忠太知道的。
登闻鼓,那真不是想敲,你就一定能敲着。背后没推手的话。
想敲登闻鼓?怕是没到大鼓之前,就先被人摁下去。
这跟普通黎庶想见一面天子一样,难,难如登天。
来客之言,曲忠一辈子记着。他忘不了。
“我等背后有大贵人撑腰。让你去,必能成。”来客给的保证。
“好,我去。我去之前,我得见识一番你等的能耐。”曲忠提了要求。
若不见着对方的大能耐,谁知道是真是假?
曲忠的要求简单,让他再回禁军。他不要做普通的士卒,他要当官。哪怕小官,那也是官。
一个禁军小头目,这是曲忠的试探。只要对方敢给位置,他就敢豁出去陪对方赌一把大的。
来客应了。
曲忠真的再回禁宫,也真的升官了。从七品的小官。
可这官真小吗?对于曲忠而言,这已经是他一辈子能到达的顶点。
不,应该是往常想都是不敢想的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