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手结果了青菊,为自己和青兰报仇,现在却又看到活生生的青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状况不同寻常,沈云萱不动声色,垂下眼敛起情绪,借着青菊的手坐了起来,喝过药才道:“头疼得很,有些昏沉。”
青菊小声抱怨:“青兰也真是的,看到小姐要摔,怎么没扑过去挡一挡?”
沈云萱微闭着眼整理脑中混乱的记忆,轻声道:“不关青兰的事。”
青菊无奈嘀咕,“奴婢知道小姐心善,就是闲说一句,看小姐这么难受忍不住怪她。小姐放心,夫人已经请郎中来瞧过了,说喝三日药便会好。夫人还罚了三少爷,让他禁足抄经为您祈福。哼,她就是做给老爷看的,若她肯好好管教三少爷,三少爷哪敢吓您?不过能维持表面的公正还不算太过分。”
“嗯。”沈云萱淡淡应了一声,青菊就是这样,在外大方谨慎,私下心直口快,嘀咕所有对她不好的人,好似永远都以她为先,为她着想,只有在她面前才表露这样的真性情。
她们几乎是一同长大,她还让青菊的父母打理她的铺子,让青菊的弟弟去读书,这对哪个下人来说都是重恩了,所以她从未想过,青菊会被继母收买,一直蛰伏在她身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捅她一刀。
不过这些是是非非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吃一堑长一智,她后来再未在用人之事上栽过跟头,此时忆起从前也只是心绪平淡,无甚波澜。知道青菊是坏的,找机会处理了就是,但此事不急,她要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沈云萱重新躺下,让青菊出去,并吩咐若无召唤,谁也不要打扰她休息。
青菊只当她受了委屈心里难受,听话地退了出去。沈云萱隐约还能听见青菊叫小丫头去厨房点她爱吃的菜,当真是处处周全。
沈云萱望着帐顶,把青菊抛到一边,很快理清了记忆。她应当是重生了,重生在出阁前正式议亲的时候。
今年她二十岁,因近几年祖父祖母先后去世,她一直在守孝,才没有议亲嫁人。但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已经为她相看好了人家,是门当户对人口简单的武将谢家。
祖母打探得清楚,谢将军夫妻人品不错,很是厚道。在谢将军受伤退下来之后,他的儿子谢琨又成了小谢将军,上过两次战场,表现出色,身边还很干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妾通房。
沈云萱的祖父离世后,祖母身体也不大好,选来选去,谢家已经是能选到的最好的去处,算是尽心为沈云萱打算了。两家当时不方便正式议亲,便有了口头约定,等沈云萱为祖父守完孝便成亲。
没想到沈云萱快出孝的时候,祖母一场急病也去了,沈云萱再次守孝,谢家也没急,只说等她出孝再议亲成婚就是了,这是给沈云萱吃了定心丸,当真十分厚道。
至于此次受伤,乃是继母所出的幼弟沈钰恶作剧。沈钰戴着獠牙面具,手持长剑,忽然从假山后跳到她面前作势要刺,惊得她仰倒摔在了乱石上。虽未见血,却多处淤青疼痛,之后数年,一旦劳神,后脑便隐隐作痛,还是在谢家请了太医调养才彻底痊愈。
沈钰今年十五岁,从小到大,他隔几个月便要这般恶作剧一番,以吓她为乐。每次继母都先行惩罚,送来些药材,做足了面子,又说儿子还小不懂事,一定好生管教,让她在父亲面前无法计较,吃了许多次闷亏。
出嫁前夕,她还被沈钰不小心撞落了水。这府里都是继母的人,继母打了沈钰板子,查来查去只说是沈钰不小心,郎中也说她没大碍,只能不了了之。后来她才知道那次落水给她留下了暗伤,很难有孕,让她在夫家更加如履薄冰。
她很记仇,隐忍许久,嫁给谢琨在谢家站稳脚跟之后,寻了个机会,令沈钰在猎场上惊了马,跛了脚,绝了自幼要当大将军的志向,崩溃度日。
又寻了扬州瘦马在街上卖身葬父,被沈父救回,勾得沈父精力不济,几次政事出错被换了闲职,并日日给继母添堵,搅得家无宁日。
说起来,她与沈家诸位仇怨极多,在谢家也不安生,但她都加倍报复了
回去,从不白受委屈,只求痛快。后来公婆离世,谢琨封侯,她成了当家做主的侯夫人,之后又成了超品诰命的老封君,后半生都很舒心。
她记起了她离世的时候,她是含笑而逝的,自觉这一生算是过得极好了。却没想到一睁眼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难道是她常年布施积下的福报?
正巧在正式议亲前,沈云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不要换个夫家?
接着她便笑了,何必要换?谢家虽不安生,她却了如指掌,重来一次,她能更顺利地站稳脚跟,掌管谢家,比上一世更轻松更舒坦。换成别家,一切都是未知,谁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
她从不自大,也从不相信表面看到的东西,对别人家知道的再多,也不是全貌,那便都是不知深浅的泥潭,远不如谢家。起码谢琨这个将军是有些本事的,前世有她和兄长的帮扶,靠军功封了侯,这一世她知晓许多事的走向,能更进一步封国公也说不定,到时她的地位便更高了。
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时,谢家便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