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171)
只是如今那双眼睛亮如星月,藏锋于鞘,神华内敛。
一军之帅曾经失明的事并不曾张扬,世人难以知晓,光渡在过去窥见的未来一角,正在揭开谜面。
只是那年在贺兰山的时候,光渡期待过,李元阙若是能看见,会是何等光景。
如今的一切,都在接近着最好的状态。
光渡按下心中的感慨,露出了独属于“光渡”的待价而沽与精明冷淡,“正好王爷来了,谈谈?”
李元阙同意了。
于是他们客客气气的同入屋内,端坐在桌上两端。
只有宋雨霖低头上过茶,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后,他们才开始交谈。
一开始,是你来我往的官场辞令。
光渡久在中兴府,也算是浸润此道,将那官老爷大人的作派学了十足像,这才幽幽开口,进入正题:“承蒙王爷搭救,如今在下身体已然恢复,只是不知王爷何时愿意放我离开?”
“……你要回中兴府?”
李元阙单手握着手中一套莲花纹的茶杯,低着头看不出什么反应。
屋中很安静,白釉瓷的茶碟与茶杯在他手中轻轻碰撞了一下的声音也被放大,然后被他一并搁在了桌上,“所以,你还是决定要回去。”
“毕竟王爷的大事,与我自身荣辱同船共渡,我人总得回去,才能帮你办得成。”
“我的大事……最重要的事。”李元阙顿了一下,抬头看他,“若是我不让你回去呢?”
光渡脸上那虚情假意的笑容,有片刻凝滞,“……王爷,你在说笑?”
坐在对面的李元阙,明明很平和,却有着摸不出深浅底细的难懂,听上去也就是一句试探,可光渡认真端详他的神色,竟也看不出几分是真意、几分是假意。
他来见光渡时,身上并未着甲,只穿一套洗旧青灰色绨袍,这样日常的打扮本该是平易近人的,可偏偏此刻,李元阙看上去却是陌生的,紧紧盯着光渡的双眼中,还有种难言的压迫感。
光渡微微蹙眉,难得摸不准李元阙想要干什么。
突然,李元阙扬起了一个笑,“确实是在与你说笑,只是想到了这个可能。”
光渡心还没放下,就听到李元阙慢条斯理道:“不过我刚刚所言,也不算假话——我确实不想放你走。”
“就把你关在我身边,仔细想来也无甚不妥,虽然朝中没有了你的帮助,但总不会……再生变数。”
李元阙慢慢地说,像是把每个字都在锋利的齿间嚼过一遍,“……就把你放在我身边,在这座城里藏着你,关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不会再有任何风险,光渡大人,你说是吗?”
光渡知道李元阙并不是吓他,而是真的在这样权衡着。
他人在朝中,可以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探知皇帝的心思,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记得自己在李元阙眼中的定位——只是他要在维持光渡的“小人”身份时,还要用如此糟糕的印象去取信李元阙,这很为难。
这样恰到好处的两全时机,格外难找,因为以李元阙为人,他不会轻易相信如光渡禄同这般人品低劣之人。
更何况,今日在这场谈判桌上,他们也不是势均力敌的。
这是东胜州,光渡完全落在李元阙手里,李元阙捏着他的命,就随时有掀翻棋盘的底气。
这些年,李元阙的西风军不仅掌握着前线布阵,还掌管着小半数疆土。
李元阙继承着他外祖父在军中的血脉威望,这几年更是亲手打下来数座城池,皆由他的亲信心腹接管,几年下来,颇得地方民心,皇帝不是不曾插手过地方官员的任命,只是皇帝派来的人,在绝对的兵权面前,毫无话事权。
年复一年,人们都习惯了西风军,习惯了李元阙,在贤主能吏的治下,这些地区已经被笼络成了铁板一块。
此为民心。
反观皇帝,本就存夺位不正之疑,与其说有忠于皇帝的人,不如说是忠于当前的利益分配的大族与人才——光渡看得清楚,李元阙也心中分明。
在时机成熟时,而李元阙手中握着的筹码,足够让他更进一步。
硬夺是夺,巧夺也是夺。
如何以四两拨千斤,搅动既有的平衡……光渡心中有数,手上有棋。
若李元阙真把光渡关起来,巧夺就别想了,那只会事倍功半。
光渡面对这种威胁,心里沉了下去,但表面看上去依然很平静,“王爷,这和咱们前些日子说好的,不一样。”
李元阙今日简直是油盐不进,“嗯,我知道,我也不是不能改主意的,正如光渡大人回到中兴府后,也不是不能改了今日的主意的。”
光渡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王爷,只有利益不会背叛,我虽是小人物,却也同样愿意遵守这条道理。”
“你何曾是小人物?”李元阙平静地开口,“你如今是皇兄的工部尚书,工部在六部之中,位虽不是最高,但你终究是有了名正言顺进正殿议事的权利——光渡大人,你是皇堂兄身边的近臣,你最知道他在想什么,能触及最隐秘的消息,因而日后,我还有许多需要仰仗光渡大人的地方。”
这便是中兴府那套贵族之间的辞令了,光渡找回了一些熟悉的节奏,却被李元阙下一句话打乱。
“如果可以,请光渡大人帮我留意一下皇城禁军,以及驻守中兴府的军队走向。”
光渡眼皮一跳,“王爷,你是真瞧得起我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元阙仿佛知道光渡在想什么,“以你手段与心机,我不信你不曾提早布过局、埋过线。既如此,我不如直接后人乘凉,人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