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19)
话中有话。
李元阙望向他的目光,带了深思。
光渡缓缓道:“因为这三个问题,对于此时的你,都不算重要。”
光渡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在刚刚的压制中伤到了喉咙。
但他原本的音色本就好听,反而因为这份哑,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潮意。
光渡再一次狡猾的绕开了问题,反而给李元阙抛出了新的问题。
他在等待李元阙的回应。
这一次,没有立刻给出回应的人,变成了李元阙。
李元阙目光凝在了光渡脖颈侧边。
直到刚刚有形无声的对峙后,光渡长发滑到另一边,李元阙才看到了光渡脖颈上显露的痕迹。
他默默看了片刻,才并起双指,挑开了光渡耳畔的一缕发,彻底看清了那皮肤的模样。
那是一片与他刚刚所有动作,都毫无关系的红痕。
如白雪泼墨,玉面染污。
无比刺目。
李元阙漆黑的眸子烧着一把暗火,沉甸甸地叫人摸不透,也看不清。
“……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光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而李元阙平静地撤回了自己的手指。
他恢复了事不关己的冷漠。
骤然拉开的距离,如一盆腊月冰水,浇在了滚烫的血上。
他是半夜从皇兄寝殿里出来的。
……满身酒香,而他又带着这样的痕迹。
若是没了这层衣服的遮蔽,这场在夜晚中铺开的纯澈白雪,是不是还会现出更多被碾污过的浊痕?
这个发现,如毒蜂的尾针,在李元阙心头扎了进去。
明明力道很轻,却深深刺入肉中,带来绵长酸苦的疼痛。
李元阙变得疏离冷漠。
“我皇兄的床榻好爬么?光渡大人?”
光渡木然片刻,突然开始用力挣扎。
但他的挣扎并不是为了脱困,而是为了避开李元阙的手。
滑凉如水的发,从指缝间坠落。
像一把抓不住的沙。
李元阙没有挽留注定消逝的指间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光渡,“你不是么?”
是什么,又或者,不是什么?
他不用说明,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光渡以绑缚之姿,勉力抬起头。
这是这个晚上以来,他第一次认真与李元阙对视。
就连李元阙都在这个安静的对视中,收起了方才的神情。
在这一刻,他从光渡麻木的瞳孔中,感受到了某种悄无声息、却又浩瀚绵延的隐秘震动。
李元阙蹙起眉头。
明明不都是事实么?
可为什么……
他看上去这样难过?
第9章
美有很多种形态。
静止的彩蝶,匍匐的猎豹,冻湖冰破的刹那,钻出土面的嫩芽伸展生长。
干涸水渠被暴雨冲盈,贺兰山西麓腾古拉沙漠之上的黄风卷沙成旋。
脆弱可以是美的,荒凉可以是美的。
那么,残忍同样也可以。
光渡所展现的脆弱,短暂到仿佛只是刹那错觉。
他的眼神变了。
那种温和的、友好的东西彻底消失了。
光渡的目光变得冰冷,攻击性藏在厚封的冰层之下,太过夺目的外表,反而具有迷惑和隐藏的功能。
他这个样子,反而可以让李元阙将他传闻中的形象,和面前这个人重新连接起来。
光渡冷淡而镇定地开口:“我不是。”
李元阙微微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光渡这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每当我接触到某种特定的土石,我的皮肤就会变红,甚至长出红疹,若是你有能在这里再等一会,你便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这便是光渡给出的解释了。
光渡缓缓望向旁边锁着的窗户。
这也是适才李元阙短暂离开他身边时,光渡在地面挪动的朝向。
他深褐色的双瞳中,闪着奇特的光,“如果你走到那扇窗下,推开窗,往外看,你就会得到佐证。”
“这是你脱身的伎俩么?”
李元阙感到了一点诧异,“别再说谜语了,不如你自己说清楚,外面有什么特别的?”
李元阙刚刚进殿时,并没有在外面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可是光渡再次改变了谈话的方向,“那么,你相信我吗?”
看着光渡这双眼睛,李元阙没有轻易给出判断。
想去相信他,那是源自直觉的判断。
但理智回笼的时候,李元阙便清晰罗列出,自己今夜做出了多少不合常理的决定。
只是……
如果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又该如何去理解面前的这一切?
既是冰雪,亦染污墨。
纯粹洁净,同时也恶贯满盈。
纵使不论声名,单单只看光渡这些年的行事手段,也很难称他一声“贤良之人”。
李元阙紧紧抿着唇。
他无法理解,并再次感受到那种混乱。
可是光渡仍然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元阙眉峰紧蹙,最终只是道:“……我愿意相信你另有隐情。”
这个回答狡猾地回避了是与否,却显得很真诚。
光渡没有穷追不舍。
这夜本来安静,所以一点声音,都变得很突出。
春华殿外,似乎有声音在靠近。
他们同时看向了春华殿主殿大门的方向。
李元阙今夜独身潜行进宫,除了光渡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会在这里。
但是光渡不一样。
他已经在这座荒废的宫殿滞留了太久。
光渡正常出入皇宫,入宫与离宫必然都有专司笔墨记载,突然之间这么大一个人不见了,宫中定然会有人发现他的消失,且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