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194)
这幅清透苍白的模样,让皇帝心中又怜又爱。
皇帝嗤道:“至少不能让太子没事就来孤这太极宫前后转悠,好不容易,等到了一次你,连人都给拉走了,看得目不转睛。”
光渡忙道:“陛下,太子是东宫储君,对臣只是例行询问……”
“好了,孤没有疑你。”皇帝温和地打断了光渡的话,“一个刚长毛的小崽子,孤还不至于如临大敌。”
而皇帝这份悠闲自信,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第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元阙的消息传回来了。
前线大捷。
时隔多日,行踪未定的李元阙重新现身,他骑行绕后金国边境,取得大胜,如此一来,不仅蒙古没有了之前发难的理由,西夏还实打实地又夺了一座城池。
至于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因为受了伤,因此隐忍不出,直到联系上暗处蛰伏的部下,才一举出动制敌——这种借口听听就好,光渡知道不是真的,李元阙明明是躲起来,坐看朝上浑水摸鱼了。
然而李元阙大捷的消息,就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潭水中,在朝上引起了滔天大波。
昨日朝上诸臣还在争论,是否要按照蒙古可汗的要求支付巨额钱粮,那数目,西夏要举倾国之力,才有可能在一年后奉上。
而今日因为李元阙大捷,连群臣对蒙古索要赔偿的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光渡站在朝上最前面的位置,做一个最不起眼的旁观者,只听着身后群臣吵得群情激昂,几乎连大殿屋顶都要给掀飞了。
主和派以礼部尚书为首,不过他和光渡一样,揣着手不说话。
光渡是不该说。
礼部尚书却是不用自己说。
果然没过多久,他旗下门生出列,朝堂上慷慨陈词:“成吉思汗横扫西域诸国,威名远扬四海内外,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我们拒绝赔偿,不就是给成吉思汗一个现成的理由,等蒙古大军凯盛而归时,第一个就带头来收拾我们夏国吗?与其自取灭亡,还不如趁着与蒙古交好的时候,积蓄国力,再图长远计!”
“还图长远,图什么长远?图你家公鸡以后有一天会下蛋?还是图天上打下一道雷,让成吉思汗把我们西夏给忘到脑后?”
一个武将挺身而出,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你你你,武将果然粗俗,在陛下面前,你怎能如此说话?”
光渡认出,这武将出身于李元阙外祖父军中。
皇帝夺位登基后,就将他从边境召回中兴府里圈着,毕竟人家有着实打实的军功,皇帝又爱惜名声,只在名义上将他升到兵部任职,实则完全剥夺了他军队的地方控制权。
武将怒斥道:“蒙古已经在敲骨吸髓,目的是要我们自己剃下肉来,再双手奉上,把蒙古喂得更膘肥体壮!到时候我夏国无兵无粮,岂不是国门大开,任由蒙古铁骑践踏?你们这群蠢货,才是好不晓事!”
争吵继续加温,光渡站在细玉尚书身后半步之处。
以前光渡站在文武百官之后,只能远远听着最前面的声音,如今他站在足够靠前的位置,只要回头,就能看着身后的人,看清那一张张声色各异的脸。
他想起前两日药乜绗拜访他时,夹在灵芝盒里送过来的一张名单——那是药乜绗在中兴府权贵间喝了一个多月的大酒,充分发挥魅力,喝到与许多人亲如兄弟后,套出来的世家底细。
药乜绗以自己的判断,在上面细细列举了中兴府望族之中,哪些人是明确反对蒙古索赔,不满皇帝如今对蒙软弱态度的。
其中许多年轻子弟城府尚浅,心中仰慕李元阙武威多时,一直憋着不敢说,药乜绗给了他们机会,喝到真心流露时,甚至好几个都表示自己愿意从左金吾司潜逃,前往西风军效忠。
而这些年轻人的决定,必定牵动他们身后的父族长辈直接站队。
虽然酒桌朋友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但药乜绗同样不是普通庸才,他能把这张名单拿出手送给光渡,显然已经过一番自己的考量。
但今日在朝上沉默的、表态的,光渡在这张名单上,还是看到了相当比例的重合。
药乜绗送上的,无疑是一份巨大的人情。
光渡早就在为今日做准备,对朝中动向一直颇为留意,更着令亲妹妹开设酒楼、商行、茶馆等产业,便是为了从细节处,观察揣测这些权贵真正的动向。
今日朝上动向,再结合着药乜绗的名单,终于算是给光渡缺席的这数个月的情报,给补上了个七七八八。
李元阙消失的这段时间,足够让这中兴府乱成一团,水浑了,乱起来了,就是在乱中闯出新秩序的时候。
此刻,光渡什么都不需要做。
火候不够,时候不到,他再等等。
李元阙又立了大功,这消息很快就会像鸟儿一样生出羽翼,飞到千家万户的老百姓耳中。
恐怕李元阙在民间的声望,又要热热闹闹地更进一层了。
货与货怕比,比起李元阙的神勇无畏,皇帝数年的任期内,着实有些平淡无奇了。甚至因为皇帝对蒙软弱,为满足蒙古要求朝贡,去年新填的税,已为他在民间招致了非议。
皇帝冕旒后的脸都青了。
光渡这回站得近,看得清清楚楚。
可皇帝还是咬着牙,露出笑容,“王爷又立大功,当立刻赏赐!别的事情或可再议,但这件事,决不能拖。”
赏赐,封号,殊荣,既要表达天子的爱重,又要给为国立功的王爷足够的体面,户部尚书满头大汗地接下了封拟的差事,他心里何尝不知这事要命,连忙想最近何时、何事让皇帝对他不满,脸都吓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