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44)
他没有那么多空耗的时间。
星空之下,他向南眺望。
贺兰山脉藏于漆黑幽夜,而跨过这座贺兰山,那边便是阿拉善盟。
——在山那边的草原郁郁青葱,生长着茁壮的牛羊与骏马,有骁勇善战的蒙古诸部族儿郎。
夏国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不得不依赖着这份同盟。
光渡却明白,山那边的大蒙古国,不会留给西夏太多时间。
……
隔日,光渡出现在议政殿的朝会上。
两日未见的皇帝,正穿着一身白袍坐在白玉金椅上。
夏国与中原风俗相异,西夏以白为尊,是以皇帝衣白衫,金线绣团龙,头戴金冠,冠项后垂红结绶。(2)
这一身装扮雅贵高华,皇帝今年正值英年,端坐于白玉金椅之上的气度既贵且威,气宇轩昂。
但今日皇帝脸色很淡,原因臣子们都心知肚明。
距离春华殿被烧已经过去了三夜四日,要抓的“逆贼”仿佛凭空消失,至今毫无踪迹。
宫中一日封禁,城内两日搜查,俱一无所获。
光渡移步出列,“臣有事启禀。”
皇帝见是光渡,脸色缓和几分,“准。”
“臣夜观天象,只见令星晦暗,而天权星暗红,主火为伐,是为天子施令不依(3)。”
光渡深深行李,将脸深埋于并起的长袖之后,“本应日居而月诸,天行而地止(4),不与天人合和(5),如今天象昭示,小人逆行乱政,陛下该养精蓄锐,因时而动,以求拨乱反正。”
臣下办事不利,皇帝需要发作的时机。
“逆贼”嚣张,就更需振主上正统之威,以安抚人心。
而光渡今日出现在早朝,短短一段话,完成了两个作用。
为首的白兆睿、虚陇和几位将领纷纷请罪,而光渡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
虚陇隐晦地瞥了光渡一眼。
接下来直至朝会结束,光渡眼观鼻鼻观心,没再说过一句话。
退朝后,皇帝果然单独留下了光渡。
皇帝在大殿议政之时,发了一通脾气,可光渡伴君日久,已有默契。
这会私下独处,光渡就能感受到,皇帝心情并没有在朝臣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糟。
发作是做给群臣看的,振威正名是光渡做的,私下皇帝自己也清楚,李元阙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捉住。
若是李元阙那么好对付,皇帝也不会视他为心腹大患了。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
皇帝的真实心情,还不错。
为什么?
光渡心中盘算了一下,“陛下,药乜氏嫔伤势,是否有所好转?”
果然,皇帝微笑道:“她确实伤势见好,你还真是什么都猜得出来。”
光渡低头称不敢。
皇帝叹了口气,“前几日,孤还真是提着一口气,特地宋地请来的名医给她指了过去,如今终于转危为安,只是孤也不明白,为何那晚上药乜氏到处乱跑,给孤捅出这么多事来。”
“宋国名医?”光渡却捕捉到了另一个信息,追问道,“可是陛下龙体不适?”
“……孤的头风乃是顽疾,并不易治,孤也只是再试试其它的法子罢了。”皇帝轻轻岔开了话题,“倒是算算日子,孤派去应理的人,差不多后天就该回来了。”
听到“应理”这两个字,光渡看了皇帝一眼。
他没问出宋珧那位师叔的下落,皇帝对这个话题似乎很警觉。
皇帝正在作画,与光渡交谈过后,就专注于面前的画绢上,他挥毫寥寥数笔,山峰起伏便已初具雏形。
皇帝画了一会,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声音温和道:“就在寒衣节前,把那个都啰家的小子处置了吧。”
处置。
光渡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要杀掉都啰耶的意思。
若是快马加鞭,再等两日,皇帝派至应理调查都啰耶秘密的人,就能归来复命。
等应理的秘密揭晓后,若无意外,那日即会宣判都啰耶的死期。
给出诛杀都啰耶的命令的时候,皇帝正勾好左半章画绢上的山壑。
山水石壑于白绢间杳然而现,沟壑细腻,这样的成画即使送到宋国文人墨客之中,也能颇得声名。
这位陛下,很有一手风雅的技法。
连杀人的命令,都说得雅致。
皇帝将手中的尖豪挂回笔架上,“还有件事,孤一直记着,你来了,先给你看看。”
皇帝从桌上拿起一个方形小木盒,递给了光渡。
光渡在皇帝的示意下,打开了盒盖。
下一刻,光渡露出惊讶的神色,“陛下这是?”
那是一枚符牌,一面镌刻了“夏国工部尚书”的字样,署名处却是一片空白。
“提前交给你了。”皇帝声音中带着笑意,“藏好了,别让别人发现。”
短短片刻,光渡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可他的表情,却依然保持着惊诧和震惊。
而他没有反应过来的这个情态,显然让皇帝看得十分喜欢。
因为光渡向来稳重,很少于人前露出这样有点懵懂的情状,那平日里藏得很好的少年气,都在此时流露几分,格外能激起皇帝的怜爱。
光渡低头合上了盒子。
“臣资历浅薄,难以服众,更不愿陛下为人所议。”光渡将符牌双手递还,“臣得陛下偏爱,却从不敢将此视作理所当然,名不正言不顺,是以臣不能受。”
皇帝含笑道:“等你把火器做出来,就是最大的功绩,有这样的能力,自然能堵住悠悠之口。光渡,明年年底前,把宋国用过的那种突火枪做出来,孤要亲手将这个尚书的符牌,刻上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