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65)
“你现在的样子这么乖,倒是忽地让孤想起来,孤子小时候生病的模样了。”皇帝眼中有怅然,声音却喜怒难辨,“可是那孩子现在长大了,也到了快自己能独挡一面的年纪了,而你陪在孤身边,都已经三年了。”
光渡看上去已经有些迷糊,只模模糊糊道:“只要陛下需要,我就会陪着陛下,一直到……最后一刻。”
他几乎已经要睁不开眼睛了,似乎随时都能昏过去,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更显真心。
皇帝脸色温柔,却也看得出细微的动容,“以前,孤不明白如何能得一心人,时至今日,倒是你让我明白了这有多难得……光渡,越是和你相处,孤越是喜欢你的性子。”
“陛下,臣……好难受。”光渡的声音断断续续,手胡乱抓住了皇帝的衣角,“这次……格外难受。”
皇帝握住他的手,轻轻安抚哄着,同时扬起声音道:“来人,传孙医正!”
等孙老走进太极宫的时候,光渡已停止挣动,在小榻上陷入昏睡。
孙老见多识广,纵使亲眼目睹了有人宿在皇帝寝殿,也没多惊讶。
皇帝和蔼道:“孙医正,劳烦你看看他。”
孙老大晚上被人请过来,脸色淡淡的,也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过去干活。
那夜太医院遇刺之变,孙老只和光渡匆匆见过一面,来不及细看,没对光渡留下太多印象。
但今日情形不同,孙老刚走过去,一眼入目就是这样的品貌,即使是孙老也怔了一下,“这孩子……啧。”
孙老一把年纪,发鬓斑白,皇帝都对他客气敬重,既然皇帝不曾介绍过光渡身份,孙老仗着自己年纪,直接叫了一声孩子。
孙老把过脉后,翻了翻光渡的眼皮,“他在吃什么毒?以毒攻毒,这不是法子,无论吃了什么,都得立刻停了,这孩子脉象紊乱,一息迟滑空虚,一息又躁盛如沸,亏得他年轻,才顶得住这样的折腾。”
听了这话,皇帝神色也郑重起来,“孙老医术果然高妙,那依你之见,这毒可有彻底的解法?”
孙老凝神细思片刻,摇头道:“即使是老朽,也不敢说能解,解时一个不慎,这孩子一条命就得搭……呃,咳,搭进去。”
孙老说这句话的时候,中途突然奇妙地呛了一下。
但在一声咳嗽后,他很快恢复过来,接上了自己的话。
只是孙老刚刚给光渡把过脉的那只手,悄悄缩回了袖子里。
孙老慢吞吞道:“这孩子身体,已经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了,若是不好好调养,要折寿的。”
皇帝微微蹙眉,“怎么说?”
“三焦与脏腑都有暗伤,这孩子是被打过么?”孙老点到即止,并不多说,“若陛下不想他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开些药调养一阵吧,至于今日,老朽就先……”
光渡后面没有再听了。
他很清楚,如今自己的身体里哪有什么暗伤,过去的那些小毛病,只要再静养个一年半载,就会尽数见好。
若真有任何伤病,宋珧早就给他解决了,不可能留到现在。
但孙老这样一说,顿时显得格外严重。
光渡心中也很是敬佩。
宋珧这位师叔,是真有本事,能从这么细微的脉象里,推断出一点他过去的事。
反应更是机敏非常。
孙老在摸到光渡袖中递出的小字条后,转瞬就用一个“调养身体”的借口,给他们在宫中的下次见面,铺垫了合情合理的契机。
同时孙老对待皇帝的态度,也向光渡传达出一个信息。
孙老不像是自愿进宫的,真有可能应了宋珧师父那句话——他是被皇帝叫人从宋国绑过来的。
而皇帝一直把孙老藏得很好,几近于秘而不宣。
如果不是那夜意外,孙老不得不出手救回药乜氏,连光渡都不会知道孙老的存在。
……
光渡在太极宫留宿一夜。
这在宫中已经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毕竟过去三年中发生了太多次,皇帝对他的宠爱有目共睹。
往日光渡留在宫中过夜时,都会在皇帝早朝前起身着装,不肯面君失仪。
可因着昨晚服了解毒丸的缘故,他罕见地醒不过来,一直睡到皇帝下朝回来看他,他才醒过来。
于是皇帝留了光渡一起用早饭。
光渡脸色依然看得出憔悴,连胃口也不太好,人更是懒懒的不想说话。
席间无声,光渡本在安静用餐。
可皇帝却突然开口:“光渡,无论药乜氏伤势如何,无论虚陇如何求情,孤已意决,王甘明日问斩。”
这话题来得突兀,光渡愣了一下。
他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这是自己昨夜的示弱,让皇帝心疼了。
……与以前不一样了,皇帝现在对他的喜爱,已经到了一个连虚陇都为之侧目,并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地步。
虚陇。
光渡虽然表现得轻松,但却从未有一刻轻视过这位与他不死不休的敌人。
虚陇近日格外安静,这样的安静更像是暴风前最后的安宁,让光渡心中感到隐隐的不安。
他那日提到的沙州,以及他开始调查宋珧,都不是什么好迹象。
早些年,光渡终究是在沙州留下了隐患,他必须要承认,也不得不为之做好应对的准备。
但是话说回来,光渡一直在想,皇帝到底为自己做了什么,才让虚陇感到危机,以至于激进行事,连副手都折了进去?
他似乎在皇帝如今的和声细语中找到了答案。
“三年前,是孤第一次见你,那时虽中意你,可彼时心境却与今日不尽相同。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你我之间,你心中一直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