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89)
皇帝只得叹了口气,小心将光渡留在车里,自己下了车。
……
等光渡恰好"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事态差不多已经稳定。
车里无人,光渡倚着窗,闲闲的听了一会。
那蒙古使者说话时,带着一种易于分辨的独特口音,倒是很好认出其身份,“如这位尾大人所言,夜半惊雷,林中起火,反倒是祥瑞之象了?”
尾牧的声音传来,“正是如此!拙帖大人请看,这颗百年老树足有三人合抱之宽,数十米之高,昨夜引雷灌入,大人若透过树皮上的裂口,就可见里面火焰仍在燃烧——是以此为道家奇珍,雷惊奇火木!”
树干一道狭长裂痕,里面裂为中空,中空处燃着的火焰窜得几乎有一人之高,可从外面看,此树仍枝叶茂密,用树干就牢牢锁住了树干内的火。
确是一道奇观。
如今蒙古使者——拙帖,已被看破身份,被宫中侍卫恭恭敬敬的保护起来。
拙帖的声音多了几分兴趣,“雷惊奇火木……此为何物?”
尾牧朗声道:“此为中原道家至宝,当三气汇聚,古木引雷而入,变震为丽并引来天火淬炼时,便会呈此般木火通明之象,此物可驱辟邪祟,引福缘,只有大福泽之人才能有此机遇。”
随即虔诚拜服于地,“陛下因祥瑞入梦,而清晨亲临于此,果然在此地得吉祥之兆!又在此处得遇蒙古贵使,这正昭示着我夏国与蒙古之交清正友安,才有此祥瑞之象!”
这番当场即兴发挥的说辞,显然给皇帝面上增了不少光彩。
尾牧是有些急智的。
祭台那般情形,都能被他掰扯到天降祥瑞。
而皇帝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这份脸面和安心。
皇帝的声音果然听上去温和许多,“如今火焰未熄,难以移动此树,这样罢,孤先命人协助百姓,于此古树周围砍出断火带,防止火势蔓延,再留守二十名侍卫,于此地看护此树,待火熄灭之时,孤当邀请可汗贵使,一同前来带回此天赐祥瑞!”
拙帖笑道:“如此甚好,陛下爱民如子,合该得此祥瑞之象。”
光渡听到这里,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然后又躺回原处,继续晕了过去。
……
皇帝为展示重视,将蒙古使者一路接回宫中,设宴款待。
一直晕着的光渡,被送回了他自己中兴府的住宅。
他甚至尽职尽责地晕到了宫中太医过来,给他扎了几针,才悠悠转醒。
见光渡身体不适,皇帝没让他进宫作陪。
今日宴席,想必有朝中百官陪伴,定能宾主尽欢,不缺热闹。
这正合光渡之意。
他今晚确实不能进宫……他还有人想见。
等到天色微暗时,他去了城中一家酒楼,找了个安静的包间,给自己点了一桌子好菜,然后把张四支到了外面。
光渡自己慢慢吃着的时候,门开了。
光渡甚至没有抬头,“你来了?坐。”
来的人并没有坐,他动作带着一道风,直接吹来了光渡身边。
光渡不得不放下了筷子。
因为他的下巴被一把出鞘的刀,一点点逼着抬了起来。
刀面冷冽,他能看到自己睫毛的倒影。
光渡眨了眨眼,那长睫也在刀面上模糊轻颤。
“王爷,今日心情不好?”
李元阙开门见山,漠然道:“门户大开,全无守备,你是在等我么,光渡大人?”
“当然,连两千精兵都拦不住王爷,我这几个下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白白枉死罢了。”光渡不见慌乱,谈笑自若,“如王爷真想杀我,我怎样都活不过今晚,不如吃好喝好,体面上路。”
光渡慢慢地在刀面上转过下巴,终于看到了李元阙的正脸。
他的那双眼沉了下来,压抑黑沉,不见朝气。
那些在倾轧中尚存的几份明朗少年气,终于在这张英气昳丽的脸上……看不到了。
……李元阙这样,真不错啊。
阵痛之后,必有反思。
经过取舍,便有成长。
“把我送进白兆睿的埋伏,隐瞒祭台位置,你一开始就计划如此?”李元阙想不明白他能从中获得什么,“你所欲到底为何?”
光渡想要什么?
皇帝本就容不下李元阙,而昨夜近郊之战,只是加快了进程。
李元阙以新鲜出炉的惊人威慑,让许多世家大族在此夜之后,为之胆战魂惊。
左金吾军司那些出身不凡的子弟,等他们活着回到家中,就会让他们的家族知道……李元阙有多可怕。
皇帝以文治为尊,并不如何崇尚武艺。
而李元阙此人如今看来,算得上是党项皇室中百年不遇的统帅之才。
且不说其少年领兵,多年与金交战于前线,从无一败绩,就只论及昨夜六十四骑大败两千精兵之战,便足以让热血的西夏男儿心向往之,恨不得追随其麾下。
谁不希望能追随一个缔造神话的将军?为其冲锋陷阵,在浩浩青史上留下自己的一角姓名?而不是被困于斗室,与同泽内乱相残。
更别说李元阙本为先帝皇子,他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顺位人。而这些大族掌权者今夜之后定会犹豫,真的有必要为了皇帝,与李元阙为敌么?
昨夜,李元阙是唯一大获全胜的得利者,他震慑之人,都会重新审慎地选择起自己的立场。
但对于李元阙本人来说,昨夜他所求皆空,失之极痛。
他一定是很难过的,不仅仅是看着都啰耶在自己面前被烧死。
当他提刀冲阵,斩杀那些只因立场不同、就不得不自相鱼肉的陌生面孔时,他定然是非常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