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婢(171)
大父大母一直是看不上她们娘几个的,尤其是自己的儿子还就因为她们几个和家里闹得独户了,他们认定了,是母亲这个克夫的,让他们余家断了香火,成了绝户。
于是,竟然背着母亲,狠心地将所有姐妹都卖给了人牙子,母亲知道后也无处去寻,只会躲在屋里哭,直到哭瞎了眼睛。
很快,她也被卖出来了。
辗转多地、过了好几个人牙子的手,最后被卖到了京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母亲如何了,她也再也没有机会知道。
而她那个时候太小了,连自己原本的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辈子,再也没见过母亲。
幸好,买她来的人家并不苛待她,原是那家人的孩子是个病恹恹的,买她来,既为了伺候他,也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刚好与他相对,按照那老道所言,是可以去病气的。
一开始她并不相信,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怕,可直到和那年龄相仿的小男孩相熟悉之后,她才逐渐放下了心来。
他虽总是病恹恹的,却是个心地善良的。
他,就是自己后来的丈夫。
余妈这一辈子过得实在太苦,向来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佛谈之谈。
只是自从她来了之后,他的病却是一日好似一日,他们家人对自己就也越来越重视了起来,简直比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要细心的对待。
直到她长大了,顺顺利利地和他成婚后很快就生了梨花,又送走了两位老人,她以为,人生的苦涩,已然过去。
命运,又跟她开了个玩笑。
荒年来了。
伴随着时疫。
丈夫和女儿,都在她的眼皮底下,丧了命。
她本是要同他们一起去的,可是他太温柔了,一向知道自己打的什么算盘,死前的最后遗言,便是要她坚强地活下去,找一个好男人,重新生活。
她听了他的话,她活了下来。
只是,她此生再也没有碰见过他口中所说的好男人。
他就是那个最好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她又哪里去找好男人呢?
日子疲惫乏味地过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她遇见那个一身烂衣,但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的小姑娘,看人的时候,又警戒又拘谨。
像极了她自己。
嘴角挑起后的两个清浅梨涡。
更像极了自己的梨花。
那一刻,她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桑无忧!”
她那时候就在想,这真是个好名字。
不像她的名字。
在她父母未曾发生意外之前,应也是家中受宠的小姑娘罢。
那一场时疫,打破了太多平凡的幸福,让无数的人家家破人亡、马革裹尸。
她是命运的愚弄。
眼前的孩子,亦然。
自己活着本就没有什么希望和理由了,不过行尸走肉一般,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儿,给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若是梨花还在的话。
若是梨花也遇到这样的情况的话。
她希望,也能有人站出来,帮一帮,她那个可怜的女儿。
“无忧,谁欺负你,和干娘说...”
她垂起无力的手,悄悄攥起个拳头,冲着远方,挥了一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是顾叶初
天未明。
散尽微光。
李祎在外面守了一夜。
听见,屋子传来她痛苦的哭泣声。
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她扑在那已经没了生气的婆子身上,整个身体剧烈地起伏和颤抖。
除了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之后,她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似乎只有微微幽咽的哭泣,飘进这无边的寒夜里。
他并未打扰她。
只是远远地站在那儿,陪伴着她,度过这样悲绝的时刻。
这也是他冒险将她带出来的原因。
他一直知道桑桑与余妈之间的相互守望,在他的心中,他是极尊敬余妈的。
也正是因为有她这么多年的对桑桑的照顾,桑桑才能这般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关注余妈的病情,此前还给她找过不少的药材,可她已是枯槁,便是龙肝凤髓也难以医治,真到了这一日,他必要让桑桑送她最后一程。
尽管这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有可能会对自己原本的计划不利,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桑桑有这样的遗憾。
过去,他与她,已经错过十年。
以后,他要拼尽全力守护,只属于他的桑桑。
桑桑哭了一夜。
那身子,早就冷了。
哭得再狠,她的干娘也不会回来,只是白白让活着的人痛苦受罪罢了。
“桑桑...”他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干娘已经走了,让她...安息罢。”
手下的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她难受得厉害,自己也因她的痛苦,心蜷缩成一团。
“干娘不是也希望,桑桑以后是快乐的吗?”
他的话,似乎是震动了她。
她猛然回身,扎进了自己的怀里,发出呜呜哭泣的声音。
直哭的他鼻子也发酸了起来。
顾叶初的心,一直只愿意为他的桑桑而柔软。
她哭得实在是厉害,李祎觉得自己的衣衫已经湿了,窗子不知何时被开了一个角,晨风一吹,她眼泪润湿的痕迹,冰凉一片。
“叶初哥哥,我只有你了...”
李祎身子一震。
“桑桑,你、你说什么!?”
她逐渐抬起自己一张苍白凄色的脸,脸上的一双秋子如今肿得跟两个鸡蛋一般大小,一点美感皆无。